第13章 失控

浩宇也不知為什麼，方才吃了藥感覺好了一些，但現在又覺身子越發沉重了起來。他模模糊糊中聽見老嫗的聲音，掙扎著睜開眼睛，當那個聲音再次傳來的時候，他才吃力地喊了出來。

原來，眼前這個滿臉皺紋、滿頭銀髮的鬼妖是浩宇的奶奶李仁英。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可以判斷，她已經過世二十餘年了。人死後都得去冥界報道，投胎輪迴。冥王也不會容許他們逗留人間。李仁英明顯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有意逃到了這裡。而她身上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力量，也似乎遠遠超過了一般的鬼妖。

白虎不知道李仁英為何留戀這一世，她身上透著一股接近野蠻的偏執。

當白虎將翅膀從他們二人中間挪開的時候，李仁英像瘋了似地衝到了浩宇的面前，看見他渾身是傷，滿身狼狽，她心痛地哭了起來：“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叫你不要來！你為何不聽話？不……你從來都很乖……”

說到這裡，李仁英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雙手將浩宇緊緊地攬進懷裡，像是在護著他。她的一雙眼睛頗為戒備地盯著白虎和時若瑤，憤怒地說：“是不是他們？是不是他們逼你的？”

浩宇想說什麼，卻明顯已經有心無力。他搖了搖頭，但因為動作幅度太小，以至於李仁英未能發覺。以為他不敢說，李仁英惡狠狠地瞪著他們，恨恨地說：“我要讓你們償命！”

時若瑤為之一顫，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強烈的情感，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人的感情能夠強烈到這種地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她在細細品味，卻難以形容，又頗為動容。

也不知道浩宇的力氣是從何而來，他緊緊地抓住了李仁英乾癟的手腕，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也不停地咳了起來。咳著咳著，他的口中便猛地吐出一口烏黑的血來。隨著那黑血落在地上的，還有數不清的白色小蟲在蠕動著，叫人看了忍不住噁心想吐。

想都不用想，在浩宇的肚子裡還藏著成千上萬這種白色的蟲子 。

“這是噬肌蠱？”待看清那地上的蟲子，白虎的臉色都變了，竟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兩步。

李仁英的臉因為痛苦早已變得扭曲，她不明白浩宇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麼還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你放開我！我要替你報仇！”李仁英痛苦地低吼著。

浩宇卻不肯鬆手。他掙扎著睜開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吃力地搖了搖頭，嘴裡也艱難地發出了微弱的“不”聲。

白虎神情凝重，他知道浩宇已經無力迴天。但時若瑤卻著急地想要開啟從猴靈藥童手中搶過來的藥囊，想從中找出有用的藥來救回浩宇。

沒用的……白虎想告訴她，但他看見淚水從時若瑤的眼眶中滴落的時候，他明白時若瑤是知道的。她知道浩宇已經救不回來了，她只是不願意面對。

李仁英覺察到浩宇的生命在一點一點被蠶食乾淨……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失去了生命的跡象，那一刻，她世界轟然倒塌……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恐與絕望，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從眼角滑落，滑過那滿是皺紋的臉龐，滴落在冰冷的泥地裡。

“啊！”

她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悲痛和絕望。她的身體顫抖著，雙手無力地抓住浩宇的衣角，想要抓住那即將消逝的生命……

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只有李仁英的哭泣聲在空氣中迴盪。她的心痛得無法呼吸，彷彿有無數把無形的刀在狠狠地刺著她的心。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她的孫子，那個她視為心頭肉的孩子，那個讓她心甘情願逗留在這苦痛的人世間的孩子，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她……

李仁英跪在浩宇的身邊，她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浩宇冰冷的臉龐，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她的聲音越來越嘶啞，但她的呼喚卻越來越深情。她希望用自已的呼喚能夠喚醒孫子，讓他重新回到自已的身邊……

然而，浩宇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李仁英的心在這一刻也如她那乾癟的肌膚一樣，再無生機。

當浩宇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白虎也用法力冰封了他的身子。若非如此，他體內的噬肌蠱便會將他吞噬得一乾二淨。這種蠱蟲的可怕之處在於，他們所啃噬的不僅僅是血肉，更是一個人的三魂七魄。一旦不幸沾惹上這種蠱蟲，不但今生不得好死，往後也不會再有來生，他的生命便永永遠遠地停留在了這裡。

因為噬肌蠱頗為惡毒，三界將其作為一種極端酷刑，專門用來懲罰罪惡滔天的妖孽。這種蠱蟲也被三界首領嚴格看管，不能流向外界。但很顯然，有人沒看住。

突然，四周的黑氣漸漸聚攏，在李仁英的身上交匯。不，是李仁英就像一個黑洞在不斷地吸收著周圍的黑色力量！

這黑色……白虎心中一驚，李仁英竟然在用自已的魂魄餵養世間的惡靈，讓這些惡靈佔據自已的魂魄，併為自已所用……一旦被這些無形的惡靈控制，李仁英將永遠被操控，失去自已的主觀意識，永生永世淪為惡靈的提線木偶！

她的恨意竟如此之深……白虎意識到情況不對，伸出翅膀將時若瑤攔在了白色的羽翼之後。時若瑤早已跟著李仁英哭紅了眼，此時，她不但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悄悄來臨，而且不願意相信李仁英會對他們下狠手。她撥開了白虎的翅膀，頗為同情地看著已經“蔫了”的李仁英。

李仁英終究是無法接受浩宇的死亡，她的情緒和精神突然失控，匯聚在她體內的黑暗如颶風般騰空而起，將她託上了半空。她那披散在狂風中的髮絲如同無數條毒蛇，在空中狂傲地遊走，散發著惡毒的氣息。她的雙眼赤紅，閃爍著瘋狂與復仇的火焰，臉上的皺紋也因為憤怒變得更加深刻。

“啊！”

她怒吼著，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咆哮，震得周圍的空氣都在顫抖。頭頂的烏雲隨之聚攏，方才還是碧空如洗的天空瞬息間就變得暗無天日。之前熱鬧喧囂的街市也早已空無一人，眾妖魔鬼怪在覺察到異樣之時，竟也都紛紛在暗中躲藏了起來。

李仁英那雙赤紅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腳下的白虎和時若瑤。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鮮血流淌出來，但她卻毫不在意。她的心中充滿了怨恨，篤定就是他們害死了浩宇。

李仁英開始施展她詭異的法術，她的身影在黑暗中變得模糊而扭曲，彷彿一個可怕的惡魔即將降臨。她的雙手在空中揮舞，一道道黑色的能量從她的指尖射出，直指白虎和時若瑤的方向。

白虎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惡意襲來，他怒吼一聲，身上的毛髮豎起，準備迎接這場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時若瑤則是一臉驚恐地看著李仁英，為李仁英突然的狂怒和如此深刻的恨意感到震驚。她無法理解這一切，當一股黑氣刺傷她的面頰，劃拉出一陣劇烈的疼痛，她終於肯相信，自已確實已經成為了李仁英的報復目標。

李仁英的力量異常強大，這是白虎沒有想到的。白虎的戰鬥力在魔界雖不是頂尖的，但畢竟師從名門，一身的本領也不容小覷。但面前的李仁英卻彷彿擁有無盡的力量，她的攻擊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漸漸讓他感到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