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當然不是抗旨拒婚,畢竟這殺頭的重罪誰也承擔不起,但這聖旨不知為何還未下來,於是京城中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瘋了。

“抗旨那是多重的罪啊,可是要掉腦袋的,要我說何必呢!”

“是啊是啊,那傅遠舟也是倒黴,攤上了這麼個女子,敗光了自已的名聲不說,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趕了出去,面子和裡子都丟光了!”

“看來這沈小姐實乃潑婦,日後誰敢娶她?”

京城中最不缺乏的便是那些嘴碎的文人,他們閒來無事,又愛喝點小酒,幾個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嘴上便叭叭個不停。

這望月樓中只有極少的雅間,其餘人都是坐在大廳內,誰聊天的聲音大了些,旁邊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

一時間又有不少人加入了討論。

“按我說啊,這沈家小姐不僅日後嫁不出去,恐怕連家產都要被別人吃了絕戶!”

“兄臺,此言何意?”

“你們沒聽說過那將軍府裡就剩沈梨一個孤女,而她父親沈皓還有幾個兄弟,皆是對那留下的財產虎視眈眈哪!”

“哎喲,這可就慘了,依我看,這沈小姐最多撐不過半年!”

……

“世子爺,沈小姐難道真的要抗旨?”

陸一聽著雅間外紛紛擾擾的議論,回想起白日裡見到的那位女子,眉間有些擔憂。

抗旨可是要殺頭的重罪,況且世子爺對那位沈小姐也頗為在意,遠在西北時就心心念念地想著要送她成親的賀禮。

這人才見到沒多久,要是直接被砍了頭,他簡直不敢相信心情不好的世子爺會對自已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陸一想到這裡,渾身忍不住抖了抖。

他原以為那沈小姐和世子爺是舊識,可今日見她的反應,似乎又並非如此。

“我們要不要出手幫一幫沈小姐?”

“不必。”陸辭今日心情愉悅,極為難得的開口解釋道:“你以為今日我們為何能在宮裡見到沈梨?”

陸一一頭霧水,“那我怎麼知道?是進宮玩去了?”

額頭上傳來一陣劇痛,陸一齜牙咧嘴地看著收回摺扇的世子一臉無奈地說道:“自然是她去求了聖旨。”

“嘶——”陸一頗為震驚,“可咱們這位陛下幾乎從未收回過自已的聖旨啊?”

陸辭看向樓下窗邊正搖晃著身子的少女,“連我也有些看不懂她。”

陸一滿臉疑惑:“誰?”

陸辭:“滾。”

陸一:“好嘞。”

就在二人隨口一聊這段時間,場面上的局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知有哪個眼尖的認出了坐在角落的沈梨,隨後大聲道:“那不就是沈家小姐麼?”

“對,那就是沈家小姐,前兩年春日宴上我曾見過的!”

沈梨正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默默聽他們八卦自已,心想著明日要花些銀子僱人多罵傅遠舟幾句,誰曾想到下一秒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自已身上。

長風站起身來將她護在身後,然而還是有喝醉了的和不長眼的人湊了過來。

“沈小姐,白日你才將那傅遠舟趕出去,晚上就來這望月樓喝酒了,莫不是心裡放不下他?”

一位喝的醉醺醺的文人打扮的男子朝沈梨嘟囔道:“趕夫家出門,成何體統!”

沈梨冷笑一聲,一把抓起旁邊的糕點,往那人腦門上一砸——

正中靶心。

“啊!”那文人慘叫一聲,捂著額頭尖聲道:“你為何砸我?”

“砸的就是你這等不分青紅皂白之人!”

沈梨掃過看熱鬧的眾人,“那傅遠舟負我欺我,我爹孃還屍骨未寒,他竟在我府上做出這種事情,我與他退婚,又有何不可?”

許是被眼前女子的氣勢所驚,一時間樓內鴉雀無聲,方才被砸到的文人咬著牙道:“女子怎可主動提起退婚?要退也應是傅遠舟來退!”

“女子怎的了?”沈梨雙目微微眯起,十分不爽地從這些文人身上一掃而過:

“女子就活該被欺負?就不能有所反擊?只能在家哭哭啼啼地等著被休,然後青燈一盞了卻此生?”

“是啊,世間女子大多如此,怎就偏你不行?”那人還是嘴硬。

“世間女子大多如此,並不是她們想如此,而是你們逼她們如此!”

沈梨一字一句道:“而我沈梨——偏不如此!你們若是看不慣我,也只能忍著!”

是啊,他們有什麼辦法?

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了,只能拿抗旨這一名頭來壓一壓她的銳氣。

對啊,抗旨!沈梨她這是抗旨不遵!

“我明日就去請願,治你抗旨不遵之罪!”

沈梨用胳膊支撐著臉,嘲諷一笑:“好啊,你去就是。”

樓下的少女猶如一隻調皮的狸貓,不停地伸爪子出來嚇唬眾人,時不時搖頭擺尾,像是在滿足地偷笑。

盯了好一會兒的陸辭面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拿起摺扇就往樓下走。

“世子爺,你下去幹嘛?”

陸一頗為不理解,這沈小姐舌戰群儒,一點也沒落了下風。

他家世子今日是有事特意來這望月樓,眼下還不宜露面,這人一下去,之前所做的謀劃不都白費了。

然而他什麼也不敢說,只能看著自家世子爺踏出雅間,留下了一句話:

“去撐場子。”

陸一連忙跟了下去,果然世子爺一踏進一樓,就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誰讓世子這張臉實在是長得太過引人注目了,陸一默默在他身後吐槽著。

“這好像是……凌王世子?”

“此等風華人物,今生難得一見!”

“世子爺也來了,那便叫世子爺來評評理,看看這沈梨究竟是錯還是沒錯?”

“對,世子爺乃吾輩楷模,他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於是真有不怕死的,將陸辭一攔,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

“世子殿下,在下斗膽請您評一評理,這沈梨抗旨退婚,又將長輩掃地出門,到底是不是犯了七出之罪?”

陸辭眼神冰冷,轉頭對陸一道:“扔了。”

於是陸一直接伸手一把將面前的文人拎了起來,直接扔了個幾丈開外。

陸辭這才緩緩開口:“誰說她是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