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蓮,你個老不死的寡婦,在這裡胡謅什麼!竟然還敢罵我兒!”

方才被罵的直接衝了上去,伸手就揪住何氏梳得整潔光滑的頭髮,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破爛房子怎麼了,你還不是從我們村裡出去的,呸,真以為自已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何菊,你還不管管你妹妹,你看她那個瘋婆子樣!難怪男人死的這麼早!”

何氏面容扭曲,似是被戳中了痛點,尖叫道:“寡婦怎麼了?我一個寡婦不也養了個這麼有出息的兒子,不像你們,一輩子在鄉下種地!”

幾個婦人就這麼推搡起來,場面慘不忍睹。

她們本就來自鄉下,平日裡做慣了農活,力氣自然是大得很,互相對罵起來各種髒詞不斷往外蹦。

倒是何氏很少做農活,幾個來回間就落了下風。

本該在暗處默默守護的長風在眾人不知不覺中現身,將自家小姐護在自已的保護範圍內,生怕這幾個瘋女人打起來波及到她。

沈梨倒是樂得看戲,還在一旁看似好心地提醒道:“要打出去打,我這一屋子的東西若是打壞了,你們還得多賠不少銀子。”

話糙理不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房間內擺放著的各種花瓶,字畫還有屏風,一看就是普通百姓買不起的上品。

雖說怒氣上頭,但也不是完全沒了理智,再說房間內又施展不開,這幾人還真就一路推搡著一路朝門外的院子裡打去。

最開始是何氏與她們對罵和相互推搡,不知從何時發展成了群毆,本就互有不滿的幾人不斷開始翻舊賬。

大到分家分得不均誰心有不滿,小到你家借了我一個簸箕一直不還,我家被你家佔了一小塊地,互相扯起嘴皮子來,猶如潑婦罵街。

十幾二十年來發生的各種事情被迅速翻了出來,七嘴八舌的對罵聲幾乎響破天際,就連夏日裡吵鬧不已的知了聲都被蓋了下去。

最後誰也不肯先放手,臉上和胳膊上抓滿了紅痕和指甲印,頭髮亂糟糟的不說,臉上還全是塵土。

就連企圖勸架的傅思思,最後也被波及了進去,幫何氏不停地掐著人。

打到渾身沒了力氣,眾人的理智才終於回籠。

不對,怎麼她們反而窩裡鬥了?

一看那始作俑者沈梨,叫人抬了張凳子,正坐在那裡笑眯眯地看著她們打架。

何氏皺著眉頭,怒火終於攻向沈梨:“你這個挑事的小賤人,這次我定不會放過你!”

她尖叫著衝向沈梨,企圖一巴掌扇在那張漂亮的臉蛋上,誰曾想身後傳來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

“娘,你們在幹什麼!”

傅遠舟剛進來,就看到院子裡圍了一圈人,個個蓬頭垢面,面上發紅,仔細一看,不是被氣的就是被撓的。

再認真一瞧,這不是她娘帶來的那幾個親戚麼!

烈日底下鬧成了一團不說,就連近日看著穩重些了的何氏都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嘴裡尖叫著往沈梨面前衝。

額角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傅遠舟暗自咬牙,他今日在吏部的考試本就不大順利,一回來還瞧上了這麼一出。

他一看便覺得是沈梨惹的事,不知不覺就將所有的事都怪到了沈梨頭上。

何氏只覺得自已的手上一僵,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她的右手被人從空中截住,那巴掌沒能靠近沈梨半分。

長風將她的手隨意撥開,那股力量就使得何氏往後踉蹌了幾分。

傅遠舟上前穩住何氏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氣道:“沈梨,你今日又是鬧的哪一齣?”

躺椅上,沈梨一臉輕鬆愜意地靠著,宛如不諳世事的大小姐,與剛在泥濘中拼命掙扎的傅遠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看著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心裡十分複雜,像沈梨這樣生來就受盡寵愛,享受數不盡榮華富貴的女子,是不能理解他心中的苦楚的。

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沈梨抬了抬眼皮,隨意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就是催催賬,畢竟也拖欠了好幾日了。”

“什麼賬?”傅遠舟被這話說的有些摸不清頭腦。

他轉頭看向院子裡這一干人,期待著有一個人能同他解釋。

何氏剛想說些什麼,聲音就被趙管家給蓋了過去。

“傅公子,這是您的母親、妹妹,以及這些親戚們在沈家借住這幾日所花的一應開銷,賬本上都一一記載了下來,您自可拿去進行核對。”

一本厚厚的冊子被遞到了眼前,傅遠舟伸手接過,轉眼就被那上面寫著的數字給驚訝到瞳孔一縮。

“什麼?一千多兩?”傅遠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這是完全被氣的。

趙管家微微一笑:“這只是吃穿用度所花費的銀子,還不包括這幾位夫人在我沈家所屬的鋪子裡支取的各種首飾、布匹等所賒下的賬。既然您回來了,就將這些賬給儘快還上吧。”

傅遠舟將賬本合了起來,扔回到趙管家手上,對沈梨道:“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是怪他近日太忙,疏忽了她?還是想在成親之前,給他立一立女主人的威風?

不管是哪種,他心裡都覺得十分厭煩。

為什麼就不能像蘇聽晚那般貼心,為什麼要在他授官的緊要關頭,還要作出這麼多事來!

沈梨今日不止聽到了這麼一次質問,然而她並未生氣,只是用簡單、絲毫不在意的語氣道:

“還錢,然後滾出沈家。”

傅遠舟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梨:“你說什麼?”

他甚至懷疑是自已聽錯了。

想過沈梨是在鬧脾氣,是在打他的臉,卻沒想過她會說出這句話來。

不知怎的,心裡一種莫名的酸澀氾濫開來,像是在無端地撕扯著他的內心。

傅遠舟有些心慌,然而現在的他根本意識不到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只能任由著那股慌張從心底消失,慢慢發酵成了滿心的怒火。

“你知道自已在說什麼嗎?”

傅遠舟厲聲道:“若你將我趕出去,這婚就結不成了,難道你沈家是想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