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殿內訊息的,除了沈梨外,還有在刑部的傅遠舟。

他一個七品小官,上朝自然是輪不到他,不過那位貴人在宮中也有許多眼線,會給他悄悄傳遞訊息來。

那位貴人如今也在殿內,卻不知他是在悄悄看戲,還是在做出應對。

傅遠舟入了他的麾下後,短短一兩個月內便替他辦了不少事情,是以他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任。

這次販賣私鹽的官員中,除了那位貴人外,在殿內的還有兩位,皆是位高權重,今日應當不會被波及。

面前擺著卷宗,傅遠舟卻無心下筆,手持毛筆遲遲不肯動手,那筆上的墨便滴到了紙上,成了一團墨團。

這些時日他先是派人從謝臨雲家中偷來一封他的書信,隨後又找了人模仿他的字跡,偽造了不少書信。

為了保險起見,他前兩日還特意派人盯著謝臨雲,確實瞧見他沒有任何動作,想來是什麼也沒發現。

今日殿前,謝臨雲必定要敗。

只要將謝臨雲除掉,他們便可以往戶部再安插人進去,那位貴人答應他此事後會讓他升職。

傅遠舟沉浸在即將升職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偏偏這時,有同僚從他桌前經過,再離開時,傅遠舟的桌上就忽然多出了一頁紙。

他趕緊收了起來,趁著無人時偷偷開啟,看清楚上面的字後,瞳孔猛地一縮。

明明是炎炎夏日,已快到了午後,他卻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只見上面寫著,此事不成,謝臨雲留有後手,兵部尚書危。

兵部尚書,便是傅遠舟先前所說的朝堂之上的另外二人之一。

傅遠舟前兩日才同他搭上了線,那可是個大人物,這案子表面上同他並無干係,怎會牽扯到他?

這訊息並不具體,因此傅遠舟只能急得滿頭是汗,這可是那位的左膀右臂,若被斬斷後恐怕他也會被波及。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又聽見外面的門房急匆匆地進來,氣喘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

“傅大人,您快回去吧,您家下人來找您,說您的母親暈倒了!”

傅遠舟瞬間覺得晴天霹靂,他母親一向生龍活虎的,怎會暈倒了?

也來不及想殿前發生的事了,他連忙拔腿就跑,急匆匆地往家裡趕去。

出門後果然見到自家的傭人,正面色焦急地看著他。

自從升職之後,他便租了個離刑部辦差的地方近的宅子,坐馬車也只要一炷香左右。

當他終於到了自家的宅子門口時,便看到一位提著藥箱的大夫正巧從門內出來。

“大夫,我娘怎麼樣了?”

那大夫被一穿著官服的男子抓住,先是一驚,隨後才道:

“你孃的病是心疾,無法根治,恕老朽也無能為力啊!不過這次她的命好歹是撿回來了,往後可就說不準了。”

傅遠舟臉色一白,他娘雖然不識大體,但也養育了他這麼久,他連忙衝進家門,到了何氏的房間。

只見屋內一股濃濃的藥味,傅思思正守在床前,雙眼發紅,見他來了,便立刻哭道:

“哥,你都不知道,娘她差點……”

他連忙走近去看,只見何氏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正睜眼瞧著他。

“兒啊……娘、娘心口好痛!”何氏顫顫巍巍地開口。

“娘別怕,我再去重新給您找個大夫,方才那個分明是庸醫!”

他說完後,傅思思眼裡也燃起了希望,“是啊,如今哥在刑部當差,肯定能尋來名醫,一定會醫好孃的!”

好歹這次何氏的命是保住了,傅遠舟同她聊了幾句,只見平日裡風風火火的一個人,忽然連起身都有些困難了。

他也顧不上殿內發生之事,連忙出門尋找大夫去了。

然而先前傅思思請的已經是京城很是有名的大夫了,連他都說治不好,最多隻能用藥來延緩一段時間的壽命,其他大夫聽到就更不願來了。

倒不是傅遠舟給的錢不夠,只是他們一聽他是刑部的,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萬一將他母親的病治不好,他尋個由頭來刁難自已。

眼下午時已過,殿前之事恐怕已經有了結論,傅遠舟想起走時收到的訊息,眉頭更是擰不開了。

若兵部尚書真的出事了,那位定是也忙得不可開交,此時去求他讓他幫忙請個太醫來,依那位的脾氣肯定不會同意。

傅遠舟一邊如此想著,一邊咬緊了牙關,往那位貴人的宅子而去,今日就算被攔在門外,他也得試一試。

他剛吩咐完車伕,便聽那車伕猶豫道:“公子,聽說京城最近出了個妙手神醫,要不我們去請他來給老夫人瞧一瞧?”

說完後,他似乎覺得不妥,便輕輕打了一下自已的臉:“是我的不是,那等鄉野大夫能有多大的能耐,公子只當沒聽過我這話。”

傅遠舟一頓,“你說的神醫我怎從未聽過?”

“那神醫的名頭還未傳遍京城,只在水樂坊附近,人人都道那位妙手回春,治什麼病都能行。”

那車伕繼續道:“我也是聽住在那邊的親戚說的,還想找個日子去治我那老寒腿,一到雨天便痛得很。”

許是覺得傅遠舟有些感興趣,他便往下說下去:“只是聽說那醫館人滿為患,整日都排著隊,待夕陽西下了,還有人沒瞧到病呢。”

傅遠舟眉頭一皺:“既是神醫,為何在市井中給人看病?罷了,總要試上一試,我們去那醫館。”

“好嘞,那水樂坊離這裡也就兩柱香時間,很久就能到。”

當馬車再次停下時,傅遠舟只聽到外面一陣吵鬧,隨後車伕便道:

“公子,已經到了,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今天怕是瞧不到那神醫了。”

傅遠舟冷笑一聲:“不過就是個大夫罷了,我倒要看一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說完後,他便下了馬車,直直地穿過了人群。

他回了趟家,還未來得及換下官服便又出來了,因此人們一見到他便不自覺地讓開,生怕衝撞了這當官的。

傅遠舟穿過人群,就這麼順順利利地進了那醫館,望向那個傳聞中的神醫。

看清楚後,他微微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