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與否、如何出兵這樣的大事,自有大人謀劃,少年們卻有自已的世界。

盧仲遜刺史之子,出身於蓋陵盧家,在許州境內身份自然顯赫,可如今一朝變故,也只能委身於人。

乞活軍自然不會怠慢早有人照應,李牧之吩咐過,於是嶽千朗、馮德昭、雲逸塵等一眾少年都紛紛前來相認。

盧仲遜出身官宦世家,與這幫少年在各方面可謂相差懸殊,可少年人的世界與成人相比卻是會有些許不同之處,那就是雖然出身不同,話題卻是能相通。

盧仲遜知道父親遇到了麻煩,甚至整個家族都出了大的變故,可十歲的孩子還是很快忘卻了遠離的煩惱事情,與這幾個少年很快結成了好友。

嶽千朗等四個少年以嶽千朗的歲數最長,也以他最為高大,十三歲的嶽千朗身量與成人無異;開脈以來雖然修行上遇到問題,沒有進展,可每日汲取煉化天地元氣,嶽千郎並未有一絲的放鬆,反而比一般修行者更加努力;馮德昭相對的文靜一些,可文武脈皆開,雖言辭不多卻是像個小豹子一般,整個身體充滿了澎湃的動力;雲逸塵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早已凝氣關元;只有這盧仲遜出身官宦之家,也算的上是蓋陵盧家的核心子弟,四少年雖然數他小,可他開脈時間最長,修行也最為長久,更為關鍵的所在,盧仲遜與這三少年只知自已汲取煉化天地元氣不同,他通曉修行之法,修行所得並不外顯,所以這盧仲遜看起來最是文弱。

而云逸塵對盧仲遜卻最是關心,嶽千朗帶著其餘三個少年,在山谷中四處遊蕩,雲逸塵總是對盧仲遜關懷有加。

幾天下來,盧仲遜姐姐、姐姐的叫不停口,叫的其餘兩個少年直翻白眼。

古時的女孩子可是早熟的很,雲逸塵雖然只有十三歲,可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在古代都可以婚配了。

不過雲逸塵對於盧仲遜只是關愛之情,她從父親口中得知,盧刺史身不由已被家族所裹挾,但卻毅然將自已的獨子送至蕩河河谷的乞活軍,雖然盧廷芳與乞活軍一眾從未相識,這是何等的信任。

盧廷芳身為一州刺史,雖是身不由已,但卻是已等同投敵,以他的性情兇險難料,原本是刺史之子的盧仲遜,在乞活軍處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所以細心善良的雲逸塵,對他很是關愛。

“哎,仲遜呀,別整天姐姐叫的不離口。也不聽你喊幾聲哥呀?”嶽千朗大聲說道。

“憑什麼喊你哥呀,就因為你長得比我高嗎?”盧仲遜抗議道。

“嗯,這應該是其中一個原因,當然還有很多,但是最主要的一個,你姐也得喊我哥呀,所以你說我是不是你哥?”嶽千朗說道。

“對,說的對。還有我這個哥呢!”馮德昭介面說道。

雲逸塵對著這兩個傢伙喊道:“你們幹什麼呢,想欺負人嗎?”

嶽千朗道:“哎,逸塵妹妹,讓他喊聲哥就是欺負人了,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旁邊還有一個馮德昭不斷的幫腔。

“小德子,反了你了!”雲逸塵雙手叉腰,對著馮德昭大聲吼道。她唬不住嶽千朗,可是對付馮德昭還是很有把握的。

馮德昭一撅嘴,小聲嘟囔道:“本來就是嘛,還不讓人說!”

嶽千朗大聲道:“小德子說的有道理,我有個建議。不如我們四個結拜吧,就像我們的爹爹們一樣,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以後生死與共、禍福共當!”

“好呀、好呀,我同意!”馮德昭又蹦又跳的說道。

“那就不應該這麼叫,應該是異姓姐弟!”雲逸塵道。

嶽千朗道:“不管那麼多了,反正我是大哥。你同意嗎盧仲遜,倒是說句話呀!”

盧仲遜小大人一般點點頭,說道:“好的,我同意!不過這大哥究竟誰來做,可不能憑年齡而定!”

“不憑年齡,那憑什麼?”三人不解。

“當然是憑本事、膽量,更要有擔當,不然如何做的了大哥?”盧仲遜豪氣的說道。

嶽千郎知道盧仲遜不服氣,雖然他看似柔弱,可世家子弟傲氣自來,四人相識也不過數日,與他們三人不同,盧仲遜與這三少年之間瞭解不深,這盧仲遜看來頗有想法。

四少年當下擊掌立誓,做一件事情檢驗一下彼此的膽量、擔當,以確定長幼次序。

究竟做什麼事,來確定長幼秩序,四少年還未商量出個結果。於是四人在河谷之內遊蕩,遍覽河谷地形。

蕩河河谷南高北低,東西兩側皆有斷崖,蕩河河水從西側斷崖奔騰而來,在河谷之內變得平緩,蜿蜒曲折,縱橫交叉,滋潤著河谷的草木,更是養育了生活在谷中的眾生;又在東邊斷崖前匯聚,再次變得熱烈起來,洶湧著流出河谷。

河谷幅員極大,真是一片形勝之地,山澗、岩石、小溪、密林、瀑布,南坡還有大片的如絨毛毯一般的青翠草原。此時正值春暖花開,草木生長之時,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在青翠如海洋般的草原上,爭相綻放,偶有風過,各色小花如夜空中的繁星般,點綴其中,花草的清香更是撲面而來,這是何等樣的享受。

盧仲遜自幼長於官宦之家,何曾見過這等美景,陶醉於美景之中,忘卻了約定之事。

嶽千郎忽道:“這河谷之內,有一處我三人也不曾去過!不如我們去那裡,定能找到需做何事!”

“西側斷崖!”

雲逸塵一聽,有些猶豫起來,畢竟父親曾叮囑過,不可私自到西側斷崖,那裡會有危險!

但她還是架不住三個少年的攛掇,都自稱是開脈修行之人了,這片河谷又會有什麼危險能傷害得了他們?

於是第二日,四人準備充分,相約去西邊斷崖探訪。

河谷西側斷崖地勢很高,密林遮日,嶽千朗三人雖然在此生活數年,父輩反覆叮囑不能在西崖邊玩耍,因此不曾到過此處。

雖然這僅是四個少年人,最大的嶽千郎不過十三歲,最小的盧仲遜剛滿十歲,雲逸塵、馮德昭各有一歲之差,但他們都是開脈之人,遠非尋常孩童可比。

蕩河河水從西側斷崖,咆哮而下,巨大的落差、湍急的流水,宛若天河落地,不知經年的衝擊,下面的深潭更是深不知底。

四個少年只是在遠處觀望,這瀑布聲勢實在驚人,西側的山峰除去稍窄的河道,都是茂密的山林,各類野獸出沒。所以,父輩們才會禁止他們踏足此地。

蕩河河水奔落不止,深潭實則是一個大湖。

在湖水的東面形成寬闊的河道,初始河道寬廣足有裡許長,流出一段後依著山勢,化作數十條或大或小的溪流,順著山勢向東流去。

四個少年立於河岸之上,遠望如飛練懸空般的瀑布,近觀那湖水化作數十條溪流潺潺東去,竟都看的呆了,一時都忘了來此做什麼!

“快看,那是什麼?”馮德昭手指前方。

只見河面之上,有一物浮於水面,正溯流而上,向斷崖邊的深潭游去。

那物不知從哪裡而來,離得太遠看不出是什麼動物,不過看形狀應該是一條蛇。少年們在岸邊一路相隨,只能遠遠的觀望。

此刻,日頭已經升高,照映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偶有波光一閃,少年們已看清那的確是一條蛇,一條通體碧綠如翠的蛇。

距離有些遠,但感覺這條蛇應該個頭不小,這湖面雖然平緩,可瀑布的慣性衝擊,又有山勢影響,越靠近深潭,阻力越大,可這條蛇卻看似毫不費力,甚至越遊越快,直衝入下落的瀑布水練之中,消失了蹤影。

少年們都是嘖嘖稱奇,這條蛇自已衝入瀑布之中,實在讓人不解,它難道是到深潭覓食?

可溪流之中有多少魚蝦,那瀑布下落之勢,極為雄厲,直可碎石崩玉,蛇身怎麼經受的住如此的衝擊?

嶽千郎說道:“我們就以這條蛇為注,誰能抓到它,誰就是大哥!如何?”

盧仲遜說道:“同意!”

“怎麼抓?難道我們還能潛到潭底?我可沒那個本事,大哥還是你們兩個爭吧!”馮德昭一撇嘴說道。

雲逸塵道:“你們誰都不能下去,這深潭可不是鬧著玩的,父親曾與我說過,深潭之中說不定有什麼怪物呢?”

嶽千郎道:“哪有什麼怪物,大伯嚇你的。不過我們也不會下去的,我想那蛇一定還會出來的,不管它到裡面幹什麼,總不能一直待裡面吧?我們等著它出來,到了淺水處再抓它也不遲!”

這個主意還比較靠譜,誰都沒有反對意見。

四少年找了塊高大的岩石,或坐或站,遠遠的觀望著深潭的水面。

約莫大半個時辰過後,少年們都有些懈怠了,紛紛猜測這蛇到底去了哪裡。

深潭的水面,如碎玉瓊漿,霧氣蒸騰,就連嶽千郎都覺得這蛇不會再出來了。

可就在此時,深潭的邊緣,通體碧綠的蛇兒,從水中冒出頭來。這次是順流而下,蛇兒遊得輕鬆自在,速度更快,它高昂著碧綠的腦袋,口中的蛇信吞吐不定。

“出來了,跟上他!”

少年們在岸上,遠遠的跟隨著水中的綠蛇。

那綠蛇到了湖水分叉之地,順著一條清淺的溪流,悠然的遊了下去。

少年們顧不得岸邊雜草叢生,亂石林立,飛奔著追逐溪流中的綠蛇。那綠蛇並未發現遠遠跟隨的四個少年,只管往前游去。

這條溪流雖淺,但是岸邊叢林密佈,幸好四少年早有準備,抽出備好的砍刀,劈砍著沿途的樹枝,綠蛇在溪流中時隱時現。

四少年誰都沒有放棄,都是開脈之人,這樣的路途雖然艱險,但對於他們而言,卻不在話下。

溪流時窄時寬,時緩時急,少年們則是穩穩的跟著溪流中的綠蛇。不知走了多長,少年們忽的感到一陣發寒,此時已是四月時節,天氣已然轉暖,雖然溪流邊上叢林密佈,可這寒冷來得實在有些突然。

蛇本是怕冷的動物,可這綠蛇卻未受絲毫影響,前方的溪流有個急彎,那綠蛇已轉過彎去。

少年們怕跟丟了,急急的劈砍樹枝,迅速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