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軍一眾都欣喜不已,唯有嶽興賢有些憂心忡忡。玄機的開脈法門的確是玄妙,無論是中等之姿、上上之資,都是手到擒來,可對嶽千郎卻是得出了一個不可斷的結論。這讓作為父親的嶽興賢實在是揪心不已。

玄機也不急於去給嶽千郎開脈,而是隨著眾人到了大廳,說是要休息一下。

嶽興賢不得不去打攪,“仙長,千朗的體質有些特殊,是不是還有什麼特別需要準備一下的?”

玄機道士雖然道號玄機,卻絕不是個故弄玄機之人,他說道:“嶽千郎開脈一事不難,但他的修行卻不是貧道可以教授的;千朗以後的修行要靠他自已的努力,更要看他的氣運。”

乞活軍中對於修行一事,實在是無從得知,只知道開脈就可修行、方能修行,但如何修行?沒有人知道,而玄機竟然無法傳授嶽千郎修行之道,那以後千朗的修行之路該如何走,誰又能知道呢?

玄機看著面容有些僵直的嶽興賢說道:“話已至此,貧道也就直言以告吧!開脈是修行之始,文武脈則是修行的皇道大途,世家九成以上為文武脈,然卻有不歸於文武脈之經脈者,千朗就屬此列。”

玄機頓了一頓又說道:“千朗的經脈與尋常的文武脈雖有不同,但開脈之法卻是大同小異,日後的修行之路卻絕不能走普通的文武之道。不過就算日後沒有機緣,開脈之後依舊可以感知天地元氣,修煉內息,日後成就也遠超一般的武道宗師。”

嶽興賢有了些許的釋然,能達到如此的成就,也超出了原本的預期。如果沒有玄機道士的出現,開脈本就是如神話般的虛無縹緲,現在既然有此結果,也算不錯了。

嶽千郎的開脈一如前二者般順暢。玄機道士卻是停留在房中,特意叮囑嶽千郎,他只能從背俞穴處汲取天地元氣,雖然身體上任一穴道都能感知到天地元氣,但與另外兩個少年不同,嶽千郎只能從背俞穴汲取天地元氣。玄機又為嶽千郎用自身的玄力洗練了全身的經脈。

機因觀的神奇妙法,隨意拿出一個,就足以令世家大族瘋狂,這獨特的洗脈法,讓嶽千郎的經脈強度增長一倍不止,整個身體的強健迅捷更是得到極大的提升。

玄機道士做完這些,有些微微氣喘,比之馮德昭的文武脈更是大費周章。看到嶽千郎穩固住了經脈,玄機對嶽千郎說道:“千朗,今日我為你開脈,卻不能傳給你修行之法,只因你脈象獨特,我的文武之道,無法為你所用。世間適合你經脈的功法也是少之又少,但你切記不可灰心,一定要勤加修行。我已為你洗脈,你的經脈強度遠超尋常開脈者,吸納天地元氣的速度也會遠超一般開脈者。所以,只要你堅持修行,不斷的吸納、凝練天地元氣,轉化為自已的真氣;但實在無法化為真氣,就修習內息,以你的經脈強度即算只修習內息,也遠超尋常的武道宗師。至於能否入境,就要看你的氣運了。”

嶽千郎站起身恭敬的給玄機道士跪拜叩首,玄機也是坦然受之。

嶽千郎說道:“仙長,我能否拜你為師呢?”

玄機微微搖頭說道:“這卻是不能!一、我已告訴你,我的文武之道不適合於你;二、我從不收徒,更不會在一地久居。所以,我是不會收你為徒的。”

玄機伸手讓有些茫然的嶽千郎起身,微笑著說道:“你不必茫然,更不必不自信。現在,我不可告知你所有修行上的疑惑,只因為你這等經絡,最應為你開脈之人不該是玄機!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儘自已最大的可能吸納、煉化天地元氣,若是有你的氣運,你的修行之路會走到極遠!”

嶽千郎努努嘴說道:“我定當努力修行,不過……極遠是多遠?”

玄機一陣哈哈大笑,“極遠,就是你想要多遠就多遠!”

嶽千郎又茫然了,想多遠就多遠?這的確讓人無法想象。

玄機果如自已所說,為三人開脈的第二日就告辭而去,走之前自然要大吃一頓,不過這次乞活軍是將能籌集到的最好的美酒美食,奉於玄機跟前,玄機酒足飯飽,滿意而去。

乞活軍上下對玄機道士無比的崇敬,三個開脈的孩童自然還是弱小的,但卻給了眾人希望與振奮。現在,乞活軍的百姓更加對這支隊伍充滿了期待,雲、嶽、馮各有一人開脈,這就是乞活軍的希望所在。

天下大勢已然敗壞,就像腐爛的蘋果,光鮮的表面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黴斑,其實裡面已經爛透了。大燕朝更甚,因為他的表面也是一塌糊塗,至少青瀾江以北是如此!

許州地界現在卻是亂中取靜,乞活軍也難得獲得了一片清淨,三個開脈的孩童卻都遇到了修行的大問題。只因玄機道士只為其開脈,教授吸納煉化天地元氣之法,卻不曾留下一絲修行的技法。

修行的本源萬變不離其宗,可技法卻是千差萬別,而乞活軍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修行技法,不知是玄機遺忘了,還是故意為之。對於乞活軍而言,修行技法的缺失,是難以彌補的,除非去搶,否則不可能得到高等級的修行技法。

身懷高等級的修行技法還怕他們去搶嗎?這就像,天天練力,就算力量再大,也是一身蠻力。好在這三個孩童還是剛剛開脈,以後的路還長。

現在的中土大陸,異族橫行,最兇悍的自然是拔族。

中土大陸,延續了五百年國祚的大燕帝國,就像一位遲暮的老人,隨時都可能斃命。

大燕帝國的主體是炎族,自從大炎神朝於兩千年前建立,中土之上世代居住的人民就統稱為炎族。

中土文明卻早已傳承三千多年,大陸之上人口眾多,而炎族佔據了中土大陸最為廣闊富饒的土地,中土大陸的四周則有許多小的種族、部落,他們愚蠻,未曾開化,可正因如此,征戰殺伐卻是他們的強項。

大燕帝國強盛之時,當真是四海賓服,各個小國的君主,部族的首領都以得到大燕帝國皇帝的召見為殊榮,若是僥倖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睞,娶到一位公主為妻,那可就稱得上自已種族至高無上的英雄,享有尊崇無比的地位,他們的子孫也就是理所當然的種族之主。

可現在這一切似乎都將要發生某種改變,因為大燕帝國已是奄奄一息了。

十年前,大燕帝國的上代皇帝,驟然駕崩,天下為之震動!

後繼之主喚為昭惠皇帝。說是昭惠皇帝,繼位之時不過是一個兩歲多的孩子,生母魏太后,年方二十八歲,真正的母壯子幼。

這位魏太后淫亂後宮,擅權干政,大肆分封自已的族人為官,皇后的父親魏宏被封為太宰、大將軍,總攬朝政、軍權。一時之間,趨炎附勢的小人紛紛投靠魏家,弄得朝廷裡烏煙瘴氣,忠義正直之士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原本就是暮氣沉沉的朝廷,更加的昏聵不堪,只需一根稻草,這看似無比強大的帝國,就會轟然倒塌。

惠帝五年,昭惠皇帝已經七歲了,雖然年幼可是聰慧異常,對於大權獨攬的外公以及眾多跋扈的舅舅非常的不滿。惠帝某日看到魏皇后的大哥魏金忠,調戲自已身旁的宮女,年幼的皇帝勃然大怒,怒斥魏金忠。

這個魏金忠仗著自已的身份到處橫行,實則是個酒囊飯袋。仰仗自已是小皇帝嫡親的舅舅,飛揚跋扈慣了,又欺負小皇帝年幼,說話實在是不知深淺。

“陛下年紀尚小,不曾親政,諸事皆仰賴我魏家。此亦為陛下分憂也!”魏金忠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惠帝雖然年幼,可是自從會說話起就有飽讀詩書的大儒教導,又有各種宮廷禮儀的講習,怎會聽他這些鬼話。當下大怒,將大儒師父教導的家國忠孝、禮義廉恥侃侃道來,一旁的起居郎也是分毫不差的記錄下來。

魏金忠一看是羞懼交加。魏家也是世族大家,有此起居錄傳世,那魏家簡直是萬世的笑柄。魏金忠是毫無辦法,他馬上求見自已的妹妹魏太后。

誰知這太后竟然不置可否,完全一副事不關已的姿態。“起居郎本就負責此事,本宮怎好乾預?況且你難道不知當今的史官首領是誰?不要再管了!”魏太后擺擺手,打發魏金忠出去。

魏金忠自然知道當今的史官首領左固,魏家雖然勢大,但卻無法一手遮天,朝中自有人能制衡魏家。

左固就是其中之一。

左固出自安陵左氏,左氏自大燕建國就掌管蘭臺,傳承至今不曾中斷。

“若改起居一句,左氏滅門何懼;倘有史書不實,蘭臺不死何為?”這是左氏的祖訓,也是大燕史官的至高信條。

誰人敢動史書一字?以左氏為首的蘭臺史官,必不死不休!

關鍵是左固有讓人畏懼的實力,安陵左氏強者輩出,神光境何止百人?上品神光也是不少,更有不世出的前輩高人。左氏更是大燕皇族最為牢固的支柱,所以大燕立國至今,左氏一直掌管蘭臺二部。

魏金忠左思右想,又實在是無可奈何。自已堂堂當今國舅,手握大權,一言不慎竟會遺臭萬年!可悲可嘆呀!

而身為太宰,大權獨攬的魏宏得知此事後,更是勃然大怒,在朝堂前當眾鞭笞魏金忠,又罰他在太廟跪了十個時辰。

魏宏還是氣憤難平,對自已身旁的親信說道:“孤若身死,留此子,魏家必遭族滅!”

魏宏一語成讖,三年之後魏宏患病而亡。

魏宏雖然大權獨攬,任用親信,可失去了魏宏這個持重的老臣,大燕朝廷之上,各方勢力糾結爭奪,相持不下。

十歲的惠帝無法掌控,就連魏太后也是大權旁落。太監首領王煥錦,異軍突起,不過幾年時間,縱橫捭闔,整合各方勢力,成為宮廷之中實際掌權之人。

此人行事比起魏宏相差極大,分封於各地的趙姓諸王,終於按耐不住,紛紛擴招人馬,上書朝廷,都想要入京輔政。

一時間京城之內,流言四起,說是惠帝被人下毒致死。不過月餘時間,大燕朝趙姓諸王紛紛起兵反叛,打起誅殺魏家,清除閹禍的旗號,互相攻伐天下隨之大亂。

藩王與外戚攻殺不休;藩王之間也是征戰不斷。

最後魏金忠被殺,魏家卻得以儲存,魏太后被勒令不得干政,形同軟禁;唯獨大宦官王煥錦,卻仍舊大權獨攬,不可一世。

趙姓諸王最終把外戚勢力,趕下臺去,卻奈何不得一個宮廷宦官。

大燕朝廷之上,依然風雲激盪。

諸王如走馬燈般登場,不過這些承平之日,豢養起來的王侯,只知道享樂,哪有什麼治國理政的才能,卻是一個比一個荒淫。

轉眼又是三年,宗室諸王不斷殺伐,原本趙姓諸王不下五十位,可三年下來,留下的已不足三成。

可宗室蕭條,原本聰慧無比的惠帝,自從被謠傳中毒而死之後,雖不曾身死,卻如同呆傻了一般,十三歲的少年皇帝整日不學無術,荒唐無比。

而朝堂之上諸王爭鬥之後,靖北王趙廷珍,清除了起兵的諸路王侯,成為了最後的勝者,成功輔政。

趙廷珍能打敗諸王,是因為他引入了拔族鐵騎。拔族世代居住在中土以北的苦寒之地,每當中土王朝衰落之時,拔族鐵騎總會侵擾中土。

現在靖北王趙廷珍竟然引狼入室,這成為了壓倒大燕王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暮氣沉重的大燕帝國,終於再也無法承受這內憂外患,本已搖搖欲墜的江山,色變之日,已是為期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