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墨站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敏銳地發現羅斯的指甲已經嵌進了手掌，連指甲都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在他看來，羅斯一直是一個鬆弛慵懶的閒人，但沒想到他也有生氣的時候。
“沒有第三條路？”
“是的，沒有第三條路。”
羅斯冷笑一聲，一頭鑽進員工的車底，將腦袋放在車輪底下，他閉上了眼睛，耍起了無賴。
“那好吧，我教你走第三條路。你從我的腦袋上碾過去，讓我死掉，我去和地下的老校長要錢。”
“你這是幹什麼？”
“我們學校沒有錢，我也沒錢。反正我爛命一條，你把我碾死了拿到集市上當羊肉賣，腱子肉和排骨說不定能賺點錢，就是下水可能不值錢。
你把我切碎了賣掉之後說不定還能剩點。麻煩你用剩下的這些錢去城裡進點雞蛋，我們學校的孩子連雞蛋都沒得吃呢。這也算是我作為老師，留給他們最後的禮物了。”
“喂，你怎麼開始耍無賴了？”
“我沒有耍無賴。”
“你快從車底出來。”
“你要是敢停我們學校的電，我就死也不挪窩。”
“真要命。”
“對，你們可不就是要我的命，要我們所有學生的命嗎？我們沒錢，你們要是敢斷電，那就從我的身上碾過去。”
“你……”
“對，大不了我們把命給你！”
不等員工說話，學校的幾十名學生全部都跑了過來，學著羅斯的樣子躺在車底。
有些孩子跑得慢了，沒搶到好位置，於是乾脆爬到了引擎蓋上。引擎蓋上坐滿了，他們又一個踩一個地爬到車頂。
員工嚇得滿臉蒼白，趕緊拿出手機。
“喂？我需要支援，這些老師和學生都瘋了。靠，你別亂動，我的車子要壞啦！”
員工趕緊衝了過來。
林幽墨嘴角微微抽搐，他沒想到這件事情的發展居然如此抽象。他摸了摸自已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枚金戒指。
上次出獄，他已經賣掉了一隻手錶了，這枚金戒指已經是最後壓箱底的貨了。林幽墨一直不肯出手，只因為這是亡妻最後的遺物。
“喂，羅斯，你快讓孩子們閃開。”
羅斯挑了挑眉，看向林幽墨。他知道自已的苦肉計終於成功了，於是他趕緊開口，指揮學生們散開。
“不要再爬上來了，回去，都回去。”
孩子們聽到羅斯的命令，紛紛作鳥獸散。
員工看向林幽墨，他的氣質明顯和那些窮山惡水的刁民不同，應該是個有文化的城裡人。
“你好，這位大哥請問你是……”
“我姓林，是羅老師的朋友。”
“林大哥你好。”
“我想請問一下，學校總計欠你們供電公司多少錢？”
“目前一共是三萬三。”
“能不能給我具體明細？”
“可以。”
員工又開啟公文包，拿出了一些賬單，林幽墨仔仔細細地掃了一眼，提出了許多問題。
“我有幾個問題。
第一，你們賬單為什麼沒有公章？這似乎是你以你的個人名義列印出來的賬單，我看不到你們公司的表態，因此我有些懷疑這份賬單的正當性。
第二，這幾條用電記錄是從哪兒來的？我們的學校裡僅僅只有幾盞燈、電風扇和取暖機而已，就算全月無休地供電，也不可能消耗那麼多的電力。
第三，我剛才也聽說了，這裡的用電裝置是好幾家一起使用的，為什麼電費卻要我們學校一方獨自承擔？”
面對林幽墨有理有據地提問，員工明顯愣了一下。不過，這些問題他早就已經考慮過了，來之前前輩們就已經說清楚了這所學校的全部情況。
“那是因為，學校的前任校長簽訂了協議，是他採取分期付款的方式讓我們在這裡架設電路的。”
“你們公司難道不知道分期付款有風險嗎？為什麼不讓銀行擔保？”
“這……”
員工有些緊張地撓了撓頭髮，這個問題他還從來沒想過。
林幽墨將賬單疊好，放進了員工的手裡，“看來你對這裡的情況不太瞭解吧？新來的？”
“呃……是的。”
“換一個瞭解情況的人再來吧。”
“不行，雖然具體的情況我解釋不清楚，但是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呢，我們按照合同上寫的條款履行各自義務就好了啊。你們可不能賴賬。”
“我不是賴賬，我是說你請你的領導到學校來找我，我要和他談談合同上的細則，以及還款的形式、時間以及金額。
你們也看到了，這個學校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去還這樣的天價債務。每個月一萬，要還十年，你覺得這座破學校能拿得起這麼多錢嗎？”
“那他們當年為什麼要和我們籤合同？”
“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林幽墨擺擺手道，“你根本不瞭解情況，我和你聊也沒有用，去找你們公司能說得上話的人來和我聊吧。”
“可是，你得付錢啊，畢竟我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成本。你們總不能吃霸王餐吧？現在欠錢的可是你們呢。”
林幽墨咂咂嘴，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金戒指放進了員工的手裡。
員工嚇了一跳，趕緊把戒指推了回去。
“林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這枚戒指是我亡妻的遺物，我一直隨身攜帶著，它是純金打造的。按現在的金價，你拿出去直接融掉都能換個萬八千呢。我放在你這裡，就當是我的抵押物，到時候你直接來找我就行。”
“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拿……”
“你不是擔心我還不起嗎？你不是說我吃霸王餐嗎？那我就先拿這枚戒指當質押物，不好嗎？”
“哥，犯不上。”
“拿著，等我還清了錢，你再還給我。”
“不不不，不用了哥，這東西我可不敢收。這樣吧，我明天喊我的領導過來，讓他當面和你們談成嗎？我看哥也是個實在人，應該不會食言的，金戒指你就拿著吧。”
“哦，那你走吧，明天再見。”
員工把戒指塞了回去，坐在了車子裡，他回頭看向學校，苦笑著搖了搖頭。
“唉……這破事情誰能搞定啊？奶奶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