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隻老鼠的死亡

數日後。

密林之中，衛無牙邁著兩條短腿，頭也不回地急急而奔。

又捱了幾次打之後，趁著守衛的疏忽，他成功從馬場逃了出去。

當年，他也是這樣，因為不堪受辱而逃走，最終昏倒在樹林裡，被一名路過的散修撿走。

可惜的是，他並不像周夢玄那般幸運，能夠遇上謝安苒。

救下衛無牙的那名散修，自稱為【虛日魔君】，乃一名金丹期的魔修。

而他之所以救人，也不是突然心生憐憫，而是準備拿這名一看就是逃奴的孩童當自已修煉魔功的祭品。

是的，所謂無巧不成書，衛無牙自已也是一名極陰命格之人。

然而，虛日魔君的運氣卻並不太好，還沒等到把衛無牙獻祭，便在修煉中走火入魔，最後竟然經脈寸斷而亡。

從他身上，衛無牙得到了一部名為《虛日魔經》的邪功，從此終於走上了逆襲之路。

由於童年的經歷，衛無牙十分嫉恨那些過著幸福人生的孩童，不論貧賤還是富貴，只要看到孩童的笑容，便忍不住有一種要將他們撕碎的衝動。

可以說，除了斬殺那些尚未成長起來的天才之外，他最喜歡的事就是殺死這些生活幸福的孩童了。

二十八宿之中，虛日屬鼠，故而《虛日魔經》這本邪功也與老鼠有關。

靠著上面記載的邪術，衛無牙能透過笛聲讓孩童化為老鼠，並在渾渾噩噩間聽從召喚自行來到他身邊，整個過程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也很難留下多少痕跡。

即便有人注意到了老鼠的存在，也往往會將其忽略。

或許是否極泰來，衛無牙從此以後便時來運轉，一直未曾被人捉住，靠著《虛日魔經》不斷變強，從鍛體到煉氣、從築基到金丹，甚至超越了虛日魔君本人，修煉到元嬰境界，闖出【十二兇星】之【地鼠】的偌大名頭。

而這一次，事情也似乎和記憶中同樣順利。

奔跑許久，衛無牙的體力終於耗盡，倒在地上的同時，也聽見了一陣逐漸靠近自已的腳步聲。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不由得讓他激動到渾身發抖。

歷史彷彿重演，虛日魔君出現在衛無牙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將他粗暴地拎起，緩緩離開叢林。

這一回，衛無牙相信，有了前世的經驗，必定能事半功倍，不止是元嬰，即便是衝擊出竅期...不，化神期！也有很大的希望！

然而，他卻沒有發現，自已下意識中，竟已經忘卻了這裡乃是幻境的事實。

被虛日魔君擄走的衛無牙，眼睜睜看著對方將他帶到一座破廟之中，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反應，表現的就像是一個被嚇傻了的普通孩子。

虛日魔君沒有任何懷疑，把他往地面一甩，自顧自盤膝坐下，從懷中掏出了那本衛無牙早已熟悉無比的《虛日魔經》，便開始運轉周天，修煉了起來。

自始至終，衛無牙都不曾動彈半分，六百多年的歲月，早已讓他學會了隱忍。

長久以來，他並非不曾遇到過強敵，若非足夠隱忍，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衛無牙閉上雙眼，靜靜等待著時機到來。

一切都如同曾經發生過的那般，虛日魔君運轉三個周天之後，突然面色一變，一股黑氣從丹田處直衝頭頂百匯，全身青筋爆起，竟是魔功反噬！

魔功與正道功法之間的區別，便是初時進境極快，但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同時還伴隨著隱患。

如今，便是虛日魔君隱患爆發的時刻。

反觀衛無牙，卻還是躺在原地，閉著雙眼沒有動彈。

他心知即便對方此時已經走火入魔，但想要殺死自已也依舊易如反掌。隱忍如他，絕對不會冒半點風險。

在痛苦中掙扎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後，虛日魔君終於支撐不住，真元爆衝，經脈寸斷，隨之氣絕身亡。

即便如此，衛無牙依舊沒動。

直到半天過去，虛日魔君的屍體已經變得僵硬，他才緩緩站了起來。

是的，說是謹慎也好，是膽怯也罷，衛無牙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緩緩靠近虛日魔君的屍體，雙手顫抖著，撿起地上那本熟悉的《虛日魔經》，卻沒有將其開啟。

對於《虛日魔經》的內容，衛無牙早已爛熟於心，無需開啟再看。

他在破廟附近找了一些雜草枯枝，設法引燃火焰，將整部經文，連同虛日魔君的屍體一併燒成灰燼，轉身消失在夜幕的陰影之中。

離開不久之後，他便找了一處隱蔽的山洞，開始著手引氣入體，嘗試著重新走上修煉之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一切都如水到渠成般，順利的不可思議。

很快，衛無牙便成功有了氣感，算是達成了修煉的入門要求。

在那之後，鍛體、煉氣，這兩個境界加在一起，對於一個曾經修為高達元嬰後期的人來說，也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

僅僅只用了數月的時間，衛無牙便已經開始著手築基了！

這樣的修煉速度，即便比起歷史上那些最驚才絕豔的天縱奇才，也絲毫不顯遜色。

現在的他，終於不再像最初時那般謹小慎微，開始有些得意忘形了起來。

這天，他在一座凡人城鎮中找到了一名極陰命格的孩童，準備將其當作自已築基的祭品。

嚴格來說，進入築基期之後，才算真正達到修煉《虛日魔經》的門檻。因此，這名孩童將是他手中的第一個犧牲品。

然而，就在衛無牙探查完畢，正要動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怒喝！

“不許動，道盟執法！”

隨即，他便被一股巨力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直到這時，衛無牙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的，他還沒來得及動手，便被道盟的執法者給捉住了！

頓時，衛無牙心如死灰，命運彷彿給他開了個玩笑，在堪稱天胡的開局之後，情勢便急轉直下。

他十分清楚道盟的手段，對於修煉魔功之人，一向絕不手軟，恐怕今後再難重見天日了！

此時，衛無牙早已忘記，自已其實身處幻境之中，而是將一切都當作了現實。

很快，他便被當成是虛日魔君的弟子，雖然因為手上暫無人命而免於一死，卻也沒能逃過懲罰，被關入一座道盟專為魔修設計的監獄之中。

然而，這樣的處罰對衛無牙來說，簡直比死亡還要難過。所有的夢想、所有的願望都化為泡影，可以預見的未來，便是他將終老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牢之中。

這一回，他再也沒有機會透過血祭孩童之命修煉邪功了。

在道盟的監獄裡，時間彷彿沒有了意義。彈指一揮間，數十載歲月已然匆匆流逝。

如今，衛無牙已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始終未能築基的他，即便能有自由之身，壽元最多也就一百五十年左右罷了。

而在監牢中，他衰老的速度竟比普通人還要快上一些，此刻已經走到了生命盡頭，像一隻老掉牙的病鼠縮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緩緩閉上雙眼，過完了這無意義的一生。

現實世界中，周夢玄看著神魂盡喪、已經被心魔引完全控制的衛無牙，長長地舒了口氣，眼中紅光消散，這才感到一陣疲憊感充斥全身，竟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踉蹌數下，終於支撐不住，向後倒去，卻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彷彿還帶著一股熟悉的清香。

意識模糊間，周夢玄喃喃道：“師尊？”

“乖徒兒，敵人交給為師，你就好好休息吧。”

在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耳邊也似乎傳來了一陣溫柔的聲音。

隨即，謝安苒信手揮出一道寒意驚人的劍氣，便將已經呆愣原地、不再抵抗的衛無牙凍成一坨冰渣。

碎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