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來場景變換,衛無牙猛然發現,不僅僅是周夢玄,就連已經昏迷的秦宛央和練晴雪都已不見。

“奇怪,人呢?”

他一時有些茫然,下意識地看向空空如也的雙手,這才意識到更多的不對勁。

“我的鼠尾鞭也不見了!”

與此同時,他竟感到丹田氣海也空空蕩蕩,身體更是前所未有的虛弱。

“我的修為呢?我的元嬰呢?”

衛無牙終於徹底慌了神,失控地大喊道:“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按理說,以他元嬰境的心境修為,應當不至於如此失態,可失去力量的那種空虛感卻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

突然,一道粗獷的聲音在衛無牙耳邊響起,隨之脊背一痛,竟被人用木棍狠狠打了一下,瞬間添了一道滲著血珠的紅印。

“無牙,你在那裡鬼叫什麼?快過來幹活了!”

衛無牙剛想發怒,可聽到這個聲音,卻本能地渾身一顫,扭過頭去,見到了一個自以為早已遺忘的夢魘。

一名滿臉橫肉的壯漢,正手持棍棒,凶神惡煞地盯著他。

直到現在,衛無牙才意識到,有些事情即便過去再久,也終究無法忘記。

因為,他如今的名字就是眼前這個壯漢給取的。

當年,他本來不叫【無牙】,而是有一個充滿書卷氣的名字——衛玉書。

衛玉書原本身份高貴,乃是衛國某位王爺的私生子。雖然因為出身問題繼承不了爵位,但他的父親倒也沒虧待他,將他接進王府之中,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本來,衛玉書這一生也算享盡了榮華富貴,但好巧不巧,那位王爺卻牽扯進了皇權鬥爭之中,成為太子黨的一員。

按理說,太子作為儲君,只要不犯大錯,等時機一到便能順利繼承皇位。然而,現實與理論總是不同的,自古以來被廢的太子不計其數,這一位也不例外。

簡單來說,太子未能在這場奪嫡之戰中笑到最後,遭人算計之下多次惡了皇帝,終於被廢,圈禁在府中不得外出。

新帝登基之日,原太子在絕望中自盡而亡,而他的一眾親信黨羽也逃不了秋後算賬,賜死的賜死、流放的流放,連帶著他們的兒女也被貶為奴僕。

其中,就有衛玉書一家。

他的生父被貶為庶人,之後不久,便十分蹊蹺的【偶感風寒】而亡,衛玉書也被從家中趕出,分配到了一處馬場,每天干著填充草料、清理馬糞之類的工作。

作為失敗者的遺孤,這些被貶為奴僕的孩子們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三天兩頭的打罵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而衛玉書則尤為悽慘,不像其他那些被錄入皇家族譜的人,欺負起來總還有點顧忌,他只是個私生子而已,如今生父都已身亡,更加沒人在乎他的死活。

於是乎,毆打一個出身高貴、又無力反抗的孩童,便成了馬場裡某些管事者背地裡最大的愛好。

而眼前這名滿臉橫肉的壯漢,正是其中一員。

某次,正逢他喝醉了酒,正巧碰上了衛玉書,心血來潮之間,尋了個由頭便將他狠揍一頓。

壯漢打的興起,一時收不住手腳,竟然將衛玉書滿嘴牙齒打落一地。

醒來之後,壯漢非但毫無歉意,還指著沒了牙的衛玉書大笑道:“哈哈哈,看你這樣子,實在太滑稽了,不如以後就叫【無牙】吧!”

從此以後,【衛玉書】在這個世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無牙】這麼一個可笑的名字。

回憶至此結束,重新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衛無牙眼神一冷,想也不想,抬手全力一拳擊出,正中壯漢肚臍。

他本以為,就算自已沒了修為,光憑元嬰期的肉身力量,將對方打個腸穿肚爛也不在話下。

然而,事與願違,壯漢安然無恙,看著衛無牙的拳頭,神情疑惑,隨後漸漸顯露出怒意,獰笑著舉起了手中的木棍。

“砰砰砰!”

下一秒,木棍如雨點般劈頭蓋臉落下,頓時將衛無牙打得鼻青臉腫,口鼻溢血。

壯漢一邊打,還一邊不停地罵道:“該死的小子,你還想打我?不過是一個叛黨的孽種,殺千刀的貨色!爺爺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規矩!”

衛無牙連連慘叫,雙手抱頭,蜷縮著身體,倒在地上不停打滾。

此時,他終於注意到,自已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疑惑的念頭剛起,便被不停砸落的棍棒打散。到了最後,衛無牙就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躺在地上,有進氣沒出氣地喘息著。

“呸!倒是挺耐打的,讓爺爺出了好大一身汗。”

此時,壯漢也打得累了,朝衛無牙身上啐了一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口中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

“記住,下次再犯,你就沒今天這麼好運氣了!”

壯漢將已被打斷的木棍扔在地上,冷哼一聲,又踹了一腳,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衛無牙才恢復了一絲力氣,緩緩從地上爬起,左右張望一番,撿起折斷的木棍,緩緩將茬口對準了自已的咽喉。

“幻覺,不過是幻覺而已,我明明是元嬰期的修士!”

他口中喃喃自語,似乎正在說服自已,手中微微用力,將喉嚨刺出一個凹陷。

然而,就在衛無牙準備下手之時,卻突然遲疑了。

“冷靜,雖然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麼做到的。但一般來說,就算再厲害的幻境,只要在裡面自殺,便能強行脫離!”

衛無牙猶豫許久,卻始終下不了決心,木棍抬了又放,甚至有幾次都已經將面板扎破,流出幾滴鮮血。

“不對,如果這是騙我自盡的陷阱呢?還是先看看再說!”

最終,衛無牙還是沒有賭上一切的勇氣。

他扔掉棍棒,就近找了一處鋪著稻草的空馬廄,蜷縮著躺下,拖著一身傷疲,闔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這副模樣,像極了一隻瑟瑟發抖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