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小青告訴周無用,馮易請他找兩個人,確切的說,兩個賭徒,三亮傳的話,馮易預先宣告,必須經過周無用點頭。

馮易知道費小青與周無用的關係,使用小弟,必須大哥同意。

後來馮易叱詫江湖縱橫四海,依舊對周無用保持尊敬。

你認識?周無用感到奇怪,費小青說起齊紅中在機械廠庫房設局的事,起初我也不知道,最近才聽到風聲,有兩個高手參與其中,破解了齊紅中的伎倆,否則不會輸的那麼慘。

周無用決定幫助馮易,另外,讓小秋和三亮回來,當初有過承諾,費小青說他倆願意跟馮易幹。

紅旗旅社,位於小巷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旅社,巷子雖小,娛樂場所應有盡有,劉懷意非常滿意這個地方。

他一天的行程非常規律,中午起床,在巷外大街一家廣式餐廳吃早茶,然後去幾個古玩市場轉一圈,這是他的工作,記下認為有價值的物件或者資訊,天黑前回到巷子,在遊戲廳玩老虎機。

午夜後去隔壁的洗浴房按摩,唱歌,凌晨回房間上床睡覺。

在外人眼裡,他是做電池生意的老闆,還是南方老闆,不是富翁但有著花不完的小錢,這幾天,他感覺有人跟蹤,白天不再出巷子,泡在遊戲廳和洗浴房。

他的直覺是對的,不過,有人找上門了,當他回到房間,開燈,嚇一跳,房間有三個人,一個白淨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身邊站立兩個人,一看就是打手。

“我叫馮易.”

馮易面帶笑容。

劉懷意氣憤道:“年輕人,走錯房間了,趕快走,不然我要報警.”

馮易說:“老張讓我找你.”

劉懷意迷茫道:“老張是誰?”

馮易把話挑明:“不重要,我說你聽,聽懂我的話比什麼都強,老張撤了,你為什麼不走?”

劉懷意不再裝糊塗:“我為什麼要走?”

馮易說:“我請你走.”

劉懷意絲毫不懼:“馮易,先聽我說,老張不成氣候,沒出息,幹不成大事,我看好北方市場,所以,我必須留下,你請我,是給我面子,劉某心領.”

馮易說:“你口才很好,可惜,山裡老虎太多,只能留一個.”

劉懷意說:“老虎都快絕種了,為啥,吃的太多,喂不飽,不如做狼。

狼不一樣,給口吃的能活幾個月,所以我想做狼,做狼比較安穩.”

馮易說:“誰願意身邊養一隻狼.”

劉懷意說:“你接老張的位置,我給你最大的空間.”

馮易說:“我對你的生意沒興趣.”

劉懷意說:“我回去一事無成,一無所有,既然來了,就想一直做下去。

你可以代替馬六,卓必辰,咱們合作,你找貨,我出貨,不說大話,有什麼要什麼。

別人接不下的貨我接,重點來了,我們合作,我幫你對付卓必辰.”

馮易說:“你怕老張查你的帳?”

劉懷意突然跪下:“放我一馬.”

馮易說:“起來,我不習慣有人跪著說話,你怎麼知道我要對付卓必辰?”

劉懷意說:“我來了兩年,熟悉情況,老張臨走交代過.”

馮易追問:“卓必辰怎麼想的?”

劉懷意來了精神:“他想洗白,我不想,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界上沒有這種好事,又黑又白,甘蔗不能兩頭甜.”

馮易站起身:“我懷疑你的理由.”

劉懷意心裡冒出寒意,他在外闖蕩多年,看出馮易絕對是心狠手辣的主。

“我早想擺脫老張自己幹,不想寄人籬下之人,正好你在,說實話,我想和你聯手,考慮一下。

假如你幹掉我,什麼都得不到.”

馮易說:“我沒想幹你,只想把你送到來的地方,老張安排的,他說你壓著一筆錢.”

劉懷意說:“不錯,五十萬,我應得的,你放過我,錢給你,我不想回去.”

馮易露出猶豫的表情:“好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壞人,我不跟壞人合作.”

劉懷意說:“我是好人.”

馮易說:“卓必辰開了家賭場,你出了多少?”

劉懷意說:“遊戲機是我提供的,折算成股份,另外出了二十萬現金.”

馮易迅速判斷著,這個判斷影響今後的發展:“你願意跟我合作?”

劉懷意鬆了一口氣:“易哥,不是合作,你是大佬,我當小弟鞍前馬後。

我這人貪財好色,沒別的愛好,只要我不管帳,你一定能過得去.”

馮易說:“成交.”

卓必辰的賭場設在郊外一個度假村,環境優美設施完善交通方便,有兩種玩法,一種是遊戲機,動物樂園俗稱老虎機,佔據整個大廳。

周邊房間是常見的撲克牌,花樣齊全,賭客受港臺電影的影響,對這種場所趨之若鶩。

辛朝陽與兩名同伴同一天進入,每人夾一個皮包,裡面裝著現金和手機,同伴就是在機械廠庫房對付齊紅中的高手,賀離,衛顯然。

馮易透過費小青的穿針引線找到兩人,請他們出手相助。

賀離和衛顯然相貌普通,臉色蒼白,一付不見天日的頹廢,看上去年輕實際已近三十。

賭場專門有人監視客人,尤其新人,如果不參與其中一味遊走四處打量容易引起懷疑,所以馮易請來專業人士。

賀離守著老虎機,衛顯然泡在牌桌,辛朝陽兩頭忙活。

三人在賭場吃住,混了十多天,輸了十多萬,賭場對這類客人非常歡迎,竭力提供方便,吃住免費並得到貸款的提示。

機會終於到來,一臺老虎機突然斷電,這對賭徒是一個打擊,賭徒的生活就是輸錢的過程,過程被中斷,所有的憤怒鬱悶頃刻爆發。

這臺老虎機的線路在地毯下面,牆腳有個接線板,不知誰踢了一腳,插頭脫落。

賀離帶頭喊起來,他就在這臺八面老虎機上,今天輸了四千。

辛朝陽立刻通知馮易。

玩遊戲機的賭徒同時起鬨,都是輸錢的主,理直氣壯的抗議,大廳混亂不堪,有人趁機拔掉另外幾臺機器的線路,老虎機全部黑燈。

值班經理壓制不住,沒得到指示前不能硬來,畢竟,這些顧客都是送財童子,得罪不起。

關明出場了。

其實按卓必辰的意思,關明應該管理紅天演藝廣場,齊紅中過來看賭場,誰知兩人志趣相反,齊紅中沉溺聲色,關明愛財,更關注這個聚寶盆。

關明止住喧譁,誠懇的表態,願意將本金返回,這是賭場方面早就做出的預案,羊毛出在羊身上,怎麼給你,你怎麼輸回來。

但賭徒不幹,一分一塊錢,眼看就要出老虎了,如果連續出虎,至少打回小一萬。

賀離站出來說話,一口咬定,打進去四千,出了半天小兔子,馬上就出老虎,只給本金損失太大,堅持賠償而且翻倍。

每個客戶輸的錢,機子上有記錄,既然賀離這樣講,關明自然不能反駁,面對群情振奮的顧客,他一時不知如何處理。

這邊一鬧騰,衛顯然早下了牌桌,跟一群人過來看熱鬧,客人當然傾向客人,紛紛指責賭場沒信譽。

看出關明手足無措,衛顯然以局外人的口吻提出請老闆出面解決,因為資金量大,加起來十幾萬。

軟的不行來硬的,關明準備清場,揮手讓看場子的趕人。

辛朝陽站出來:“我是西山辛朝陽,在這臺機子上輸了八千,現在,你賠我兩萬,加上前幾天輸的,總共五萬。

機子斷電,我看你們是故意的,眼看要出大傢伙,斷電讓機子重新運轉.”

辛朝陽惡名在外,所謂一虎壓林,看場子的聞聽辛朝陽的大名,不敢輕舉妄動。

關明硬著頭皮上前:“辛朝陽,看清楚,這是賭場,能開這種場子的人,你惹不起.”

“行!”

辛朝陽跳上游戲機,用力踹起來。

有人站出來主持正義,眾人全部站在辛朝陽身邊吶喊助威,圍觀辛朝陽搞破壞。

眾怒難犯,關明一邊通知卓必辰趕緊來度假村,一邊安撫眾人,先坐下來,慢慢談,老闆馬上趕來。

大廳變成休閒區,煙霧繚繞,瓜子皮遍地,有人裝腔作勢準備給報社打電話。

卓必辰帶人趕到,身邊跟著十幾個打手。

辛朝陽累了,坐在機子上抽菸,身邊圍著一群崇拜者。

卓必辰上前搭話:“辛朝陽,你輸了多少?”

“五萬.”

辛朝陽眼皮都沒抬。

“小意思,去辦公室談.”

辛朝陽起身跳下:“走!”

開賭場,這種事在所難免,卓必辰有心平息事端,先處理辛朝陽,只賠償辛朝陽一人,其他人想都別想。

他不怕辛朝陽,兩人打過交道,不過,生意歸生意,大庭廣眾還是要保持風度,今天放過辛朝陽,明天再尋機報復。

“我們呢?”

賀離看出卓必辰的心計。

卓必辰喝道:“一個一個來.”

賀離高聲喊道:“不行,我們是受害者,我們玩的起,你是老闆,也應該玩的起,要賠一起賠,當場說清楚.”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卓必辰走到賀離身前,身邊的打手一起圍攏過來。

賀離毫無怯意:“賠錢.”

遇到硬茬了,卓必辰不動如山:“行,你來,還有誰?”

卓必辰不怒自威氣勢逼人,加上一群打手怒目而視,上百號人頓時啞然。

卓必辰轉身朝辦公室走,辛朝陽,賀離跟在後面,打手攔住眾人,衛顯然鼓動大家圍上去,辦公室外黑壓壓一片人頭。

剛進辦公室,卓必辰一拳叫賀離擊倒,殺雞給猴看,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敢威脅我。

賀離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卓必辰當場楞住,我沒下死手,再說也沒那麼大的力氣。

衛顯然抽刀向辦公室衝,打手紛紛避開,再厲害的人也怕拼命,有四五個人跟隨衛顯然衝進去,個個持刀。

卓必辰還沒緩過神,辛朝陽反應極快,從腰間抽出一把尖刀,一刀刺中卓必辰的腰,順勢揪住卓必辰的頭髮。

衛顯然進來一看得手,馬上向外衝出,賀離也跑出辦公室,賭場的人一時摸不清頭腦,辛朝陽眼睛通紅押著卓必辰擋在辦公室門口。

“關明,讓你的人全部滾到大廳門外,不然我一刀要他的命!”

如果別人說這話,關明全當耳邊風,他是辛朝陽啊。

關明趕緊喝令工作人員全部走出去,見要出人命,賭客紛紛向外跑,顧不上要那門子賠償更無心看熱鬧。

辦公室還有一個人,小秋,他跟衛顯然衝進辦公室直奔套間,開啟保險櫃,取走帳目資料,跳窗逃走。

表面看窗戶被鐵柵欄釘的死死的,其實有玄機,有一根鐵棍是活的,向上擰幾圈摘下,恰好能鑽出去,這些情況都是劉懷意提供的。

衛顯然提刀將大門關上,關明更不明白了,賭場所有的視窗都是封死的,你們把自己關到裡面,怎麼出來?行,現在性質變了,你們早晚走出來,到時候一個一個砍翻。

當濃煙從大門冒出,大廳一片火海,關明嚇的渾身哆嗦,這時,遠處傳來警笛。

警察來了。

當老虎機斷電時,有人提前報警,度假村發生血案。

周無用暫時不想回北京,天天和廖平山費小青胡吃海喝,四處浪蕩,用費小青的話,報復以前的日子。

穆扉雲忙,忙到不參加聚會。

王紅一通電話讓他不得不動身。

楊固親自趕赴北京找到王紅,首先道歉,然後詢問楊京京的下落,王紅將楊固打發走,馬上通知周無用。

周無用問:“他怎麼能找到你?”

王紅說:“很好找,我爸在黨校,順便打聽到住處,怪我,晚走一步.”

周無用擔心:“沒有別的?”

王紅說:“楊固態度誠懇,為過去的所作所為道歉,楊家破產,一時半會兒無法翻身,主意還是打在京京身上,他可能聞到味了。

放心,即使找到京京,楊固不敢胡來。

再說京京有主心骨,楊凡凡不發話,誰也拿不走.”

“怎麼安排的京京?”

“我爸回省裡工作,我把京京安排到省招待所,我老公出國公幹,過一陣我也要把孩子帶去省城。

老周,你去找京京,京京是個好姑娘,你們很合適,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現在告訴我!”

“我去找她.”

周無用沒有一絲猶豫。

,手機裡傳來王紅歡快的笑聲:“老周,你個神經病,我哭了,孩子在看我,掛啦.”

省城,一幢樓房,周無用上到七樓,七零二,是這裡了,輕輕敲門,門開了,楊京京出現門口。

兩人凝望著,眼神包含了一切,楊京京撲到周無用懷裡。

楊京京租住的這套房子位於市中心,繁華的大街對面是廣場花園,省招待所在花園南邊,上下班方便。

自楊凡凡出事後,周無用一直處於焦慮中,儘管自己否認,心裡卻承認這個事實,現在,生活恢復到溫柔的狀態。

他站在窗前俯視,環衛工在花園裡清潔衛生,道路乾淨,灌木整齊,工人們清掃著城市每一處細小的汙垢。

他很少留意城市的高樓大廈和地標建築,喜歡觀察環衛工人,他覺得環衛工人才是城市的象徵,能喚起對遙遠的家鄉的母親的思念。

小時候,母親整日辛勞,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親的整潔,一有空閒就拿起笤帚打掃空蕩蕩的院子,永遠是村裡最乾淨的家。

周無用手裡只剩一隻股票,就是那隻大盤股,作為指標股,它的走勢穩健,贏利豐厚。

他給老金去過電話。

老金的語氣有些抱怨,跑的不見人影,我想你該給我來電話了,我的意思,暫時不動,它是我的籌碼,你對盤面怎麼看?這幾天周無用埋頭補課,統計資料,對股市有可清楚的認知,板塊有分化跡象,大盤即將見頂,至於是不是牛市的終點還是空中加油繼續上向,他不做判斷,因為楊京京已經落袋為安。

就是說行情告一段落,該走的走,該留的留,金爺贊成他的分析。

周無用領會金爺的策略,他的戰術與周無用相同,介入大盤股的資金只是側翼,主力資金準備離場或者已經逐漸離場。

“我賺了不少,不差這點錢,聽您安排.”

金爺欣慰道:“周先生,我下面有個專案,邀請你加入,希望你能給我這個面子.”

“謝謝金爺,我們北京見.”

馬路對面出現楊京京的身影,提一大包東西,慢悠悠的走動,周無用提前等在門口,聽到腳步出門接過幾個鼓鼓囊囊塑膠袋。

“買這麼多菜.”

“給你買的,我不會做飯.”

“出去吃嘛.”

“外面的飯菜不乾淨.”

兩人忙碌起來,周無用準備切肉燉菜,楊京京清洗蘿蔔土豆。

周無用說:“應該買點綠葉菜.”

楊京京說:“葉菜有農藥殘留,洗不乾淨,蘿蔔土豆去皮就能用.”

周無用感慨:“沒餓死真是奇蹟.”

“此一時彼一時,媽媽說找老公必須找年齡大的,會做家務,能賺錢,你符合我的標準.”

“我屬於年齡大的一撥,好在我心寬,不嫌棄歲數小的女孩子.”

“好像我嫁不出去,死乞白咧求你,追我的人一火車呢.”

周無用停下手裡的活,認真打量眼前漂亮的姑娘:“以前我老做夢,夢見一個房子,以後不用做夢了,你就是夢裡的房子.”

“好有詩意喔,王紅姐還說你耿直,不會講情話呢.”

水池邊的楊京京低頭輕笑。

周無用來了興致:“要不要再聽一句.”

“可以,不許太噁心.”

“你什麼時候下的凡?”

周無用順嘴胡扯,卻聽見心裡某個角落響了一下。

“酸死,不過我喜歡.”

楊京京仰起嬌媚的面容充滿幸福。

周無用去北京接王紅。

按計劃王紅應該乘小車抵達省城,因為孩子不喜歡,鬧著要坐火車,所以讓周無用來京接一趟,路上有人照顧。

去北京的路上,周無用和馮易有過短暫通話。

紅天演藝廣場交還王天,由小秋經營,這是王天的意思,辛朝陽逃亡在外,估計去了南方。

卓必辰僅非法賭場一項罪名也得三年以上,何況還挖出了背後的保護傘。

那麼馮易得到了什麼,或許像卓必辰開辦地下賭場,或者接過馬六的生意,繼續與老白之流進行地下交易,周無用沒有多問,現在,他對市裡的情況毫無興趣。

馮易說:“周哥,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周無用笑了:“我結婚了.”

馮易說:“周哥,反正我把你當朋友,我欠你和辛朝陽的,將來有機會一定報答.”

見到王紅時,王紅早已準備停當,第二天下午的車票,周無用沒提及王天,從王紅的態度揣測,王天應該安然無恙,否則早急眼了。

王紅讓周無用早點回賓館休息,明天早點過來,時間還早,他不由自主的走到小葉家附近的街道。

華燈初上,一天中最安逸的時刻,一個女孩從人行道迎面走來,小葉。

周無用如遭雷殛,定在當場,小葉依然俏麗,霓虹燈的光亮映照臉龐,小葉說:“走走?”

周無用說:“走走!”

小葉說:“我知道你會來的.”

隔著一米的距離,小葉稍微在前,周無用機械的挪動腳步。

小葉轉身倒退:“你女朋友很好看,我在公交車站見過.”

我女朋友,公交車站,周無用閃電般搜尋記憶,他沒有和楊京京坐過公交車更沒有在某個公交車站駐足。

周無用回到第一次見到小葉的心境,坦然而拘謹,小葉轉過身,兩人再次並排行走。

傍晚的城市美好悠遠,時光變得漫長,變得短暫,在周無用看來,漫長與短暫沒有區別,就像靈魂依附肉體。

周無用說:“我不知道能不能遇見,希望總是希望.”

小葉面朝周無用,倒背雙手,笑魘如花,一步一步後退:“再見,我走了.”

周無用看到一個驕傲的背影,看不見胸前的眼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