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之前,在周無用的認知裡,飯店就是食堂,因為這種觀念經常遭到王紅的嘲諷。
王子飯店有外資背景,服務一流設施完備,進這樣高檔場所必須注重著裝,他在商店買了一身廉價西服,早早趕到王子飯店在大廳的沙發上一本正經的看報紙,直到一雙藏青色寬鬆長褲站到跟前。
王紅依舊女強人模樣,精明幹練,拖一個拉桿箱:“這麼用功.”
“我這人比較好學.”
在老同學面前周無用輕鬆自在。
“客房在三樓.”
周無用接過箱子:“不回家住?”
王紅走向電梯:“我媽在北京看外孫,我爸節假日更忙,根本見不到人,如果住家裡全是無聊的應酬,臨時在這兒住兩天見見朋友,對了,我請了陳煙.”
周無用比較敏感:“給我派活.”
王紅說:“你不能太清閒,陳煙的公司很有實力,我推薦了你,你自己做決定,哦,小云呢?”
周無用說:“回家住了.”
王紅說:“叫她過來宵夜.”
這間豪華套房跟北京同級別的酒店沒有區別,設施完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紅拿起電話打給穆扉雲,讓她來酒店,放下電話,王紅疲態盡露,精緻的妝容遮蓋不住憔悴,周無用說:“看樣子還在熬夜.”
王紅說:“沒時間睡覺,各種事情攪在一起,我去洗把臉,然後去餐廳.”
周無用說:“能者多勞.”
王紅說:“挖苦我,你這老毛病,見不得別人比你好,凡凡這次肯定折了.”
周無用從冰箱取出罐裝可樂,開啟蓋子慢慢喝著,見面肯定要提到楊凡凡,沒想到王紅這麼直接。
王紅走出洗手間用毛巾使勁擦臉:“他的官司突破了商業糾紛的範疇,對方掌握不少黑料,不知誰提供了的證據牽扯出一條地下資金鍊。
楊凡凡的律師請求和解,對方拒絕,官方目前還沒有下結論,不過,事情明擺著,對手早有預謀.”
周無用心情沉重:“我能想到最壞結果.”
王紅說:“你想不到的,可能更壞,國家將加大力度整頓金融業,維護金融產業健康發展。
楊家一直在爭分奪秒,爭取早日結束這場官司,各方面一直在努力,對方的目的在於爭取利益最大化,有要挾的意圖,現在已經不是利益分配的問題,如果楊家······”“等等.”
周無用反應過來,“楊家?”
王紅點頭:“對,凡凡是楊氏集團的代理人,楊氏集團從實體向金融市場轉型,凡凡掌握了楊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資金。
說白了,你所在的公司只是鏈條上的一個結點,除了正常投資交易,對方提供的證據可以認定利益輸送,內幕交易加上賄賂,隨便一條就夠他受的.”
周無用倒吸一口冷氣:“這我沒想到.”
王紅說:“資金像滾雪球,雪球越來越大,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方方面面都牽扯進來。
好在你的公司提前解散,員工不受牽連,他是聞到不詳的味道,出手解決了部分難題。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當然,事情也有積極的一面,楊家諮詢過律師,違法和違規還是有區別的,只要守住這個關鍵點,還有挽回的希望,資金損失不可避免,應該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倒不是鑽法律空子,因為許多法律不夠健全,有關部門也在探索階段,借鑑外先進理念結合國情逐步完善,這需要時間.”
周無用說:“我能為他做什麼?”
王紅說:“置身事外,這是他要我向你傳達的一句話,依我看來,你什麼忙也幫不上,參與就是添亂,包括我,我得到暗示,不許介入此事.”
王紅的手機響了,陳煙已經到達酒店門口,王紅讓他去二樓餐廳。
兩人下到二樓走進餐廳,周無用以為這種高擋餐廳客人一定寥寥無幾,誰知道生意好的不得了,寬敞明亮的餐廳幾乎滿坐。
服務員將兩人引領到角落的空位,陳煙出現餐廳門口,王紅正對門口,招手示意。
王紅點了烤乳鴿,鮮蝦餃,皮蛋粥,清炒時蔬,蜂蜜小麵包。
陳煙說:“我喜歡廣式茶點,搭配合理,看上去心情愉悅.”
王紅說:“家鄉變化的真大,一年一個樣,一部分人確實富起來了.”
周無用說:“我不習慣南方菜,花樣多但吃不飽,不如一碗水盆羊肉實在.”
王紅說:“飲食和氣候有關,北方人飯量大,越冷的地區越需要熱量,聽說西伯利亞頓頓肉食,整天吃蔬菜還不凍的半死.”
周無用說:“我對飲食沒要求,吃飽為原則.”
王紅說:“陳總的公司準備進軍期貨市場,這方面你給點意見.”
周無用問:“那個兼併專案進展如何?”
陳煙說:“正在推進,準備聯合幾家有意向的公司共同完成,資金不是萬能的,有了可靠的背景,資金才能發揮作用。
我把你的情況給股東做了介紹,我們急需你這樣的專業人士加入,一艘大船,光有船長不行,更需要水手.”
周無用說:“期貨我很少觸碰,王紅清楚,我的領域在股票市場.”
陳煙說:“這個王總說過,我的意思是要找自己人,諮詢過幾個專家,除了激情澎湃就是深奧晦澀,沒有一點實戰基礎.”
周無用說:“國內金融產業起步晚,有實戰能力的專家比較稀缺,有實戰又有業績的根本挖不到手,這幾年大批海外精英歸國,你可以從這方面入手,高薪聘請.”
陳煙說:“這些人都是天之驕子,躲在深閨人不識,到那裡聘請,人家還看不上中小城市。
你畢竟接觸過,我卻一無所知,公司在這方面是個空白,最終成敗還是由我們自己決定.”
周無用說:“為什麼看中期貨呢?”
陳煙簡潔的回答:“資金需要出口,想聽聽你的見解.”
王紅默默吃著,任由他們交談,周無用察覺到一絲不同,王紅沒有勸說的意思。
周無用說:“期貨交易風險比較大,有國內國外市場的因素,其中政策風險難以把握,這種風險超越一般風險的認知,普通投資者很難承受,即使有專業人士指導,期貨的背景也不是他們能夠掌握的.”
陳煙信心十足:“我們有充足的資金和各個方面的人脈,準備邀請省裡的資深專家提供政策指導,把握方向.”
周無用理解陳煙的態度,金錢產生慾望,慾望帶來躊躇滿志的憧憬,他見過許多資金雄厚的公司瞬間倒閉也見過有人一夜暴富,後者畢竟是少數,而人們更願意相信賺錢效應。
期貨起步較晚,許多交易所也在摸著石頭過河,沒有一個完善規範的環境,其中的風險等於未知,資金最怕未知,比賭博更兇險。
周無用無心介入期貨,自己連股票都搞不明白,僅學到一點皮毛,期貨聽上去很美,實際上屬於高階遊戲,他看過一些美國期貨市場的資料包括實戰案例,簡直深不可測。
就像下圍棋,一學就會,當你變成對弈者,面臨的不是黑白兩子而是一望無際的博弈的海洋。
民間堆積了大量資金需要出口,持有者猶如巨獸精力旺盛無處發洩,但是山外有山,陳煙的資金一旦進入資本市場猶如滄海一粟。
周無用說:“我不建議你們盲目進入,可以從股票入手,股票的發展是可以預見的,至少在未來十年不會出現斷層。
相對而言,股市的基本面更為透明,一個散戶如果具備敏銳的觀察力,他的起步距離起跑線並不遠,大家比耐心,最終總能分得一杯羹。
當然,個人看法和自己的經歷有關,說實話,我對期貨有陰影,聽到的都是一地雞毛,理解的十分片面.”
周無用直言不諱令陳煙有些傷感,王紅說:“老周是過來人,他不會拐彎抹角,一口吃不了個胖子,我說過,你們的資金沒辦法跟京滬的金融大鱷相比,更別說江浙和廣州.”
陳煙說:“我很羨慕你們的友情,最純粹的同學的友情,維持這樣的友情很難,不過,我還是希望周先生能夠加入進來.”
“陳總,謝謝你的邀請,最近我幫家裡打理生意,短時間很難抽身.”
周無用撒個小謊拒絕陳煙的邀請,這個決定也是剛剛作出的,楊凡凡的事情沒解決之前不再涉足金融業。
王紅吃飽喝足:“陳煙,你公司的步子是否有點大,不能跟風操作,不如腳踏實地,在實體經濟的領域拓展.”
陳煙說:“我也這麼想,股東不答應,他們去外地的期貨交易市場觀摩,一個個被鼓動的熱血沸騰,根本按不住。
帳上積累的資金一趴幾個月,而且進行過小小的試水,效果不錯.”
周無用暗自擔心,他見過不少這樣的新手,入市時信心滿滿,退出時灰頭土臉,人們往往看到市場巨大的商機卻忽略市場巨大的吞噬能力,成功者放大成就,失敗者隻字不提。
他的腦海浮現一個美國電影的場景,一個個衣冠楚楚的白領提著皮箱走進大門,不久,一個一個提著空箱頹廢而出,衣冠不整領帶鬆懈。
也許是我多慮了,思想過於消沉,周無用使勁眨眼,把陰暗的畫面刪除。
話說回來,市場像一個車輪緩慢向前,無論景仰還是畏懼它一直在那裡滾動。
周無用敷衍道:“我不反對你們的公司涉足期貨,我個人意見,慎重,謹慎,先把風險放在第一位。
的確,現在的機會非常誘人,心態很重要,必須掌握放與收的界限.”
周無用無心加盟,陳煙不再勉強,三人談論時下的國內外新聞以及影視圈的八卦。
陳煙先行告辭,周無用將他送到酒店門外,陳煙說:“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王紅推薦你過來,開始我以為是人情,經過接觸,我覺得公司缺乏你這樣的人才,我身邊全是讚美,缺少直言不諱的朋友.”
周無用說:“以後可以多交流,陳總,我還是建議你慎重,期貨市場不單是資金的遊戲.”
陳煙說:“跟你說實話,我是身不由己,坐在火山口上,可選擇的專案不多,投資人都想盡快實現贏利.”
周無用說:“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等過完年,我向北京的朋友瞭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