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臨近,水果批發市場的生意呈上升趨勢,車輛進出頻繁,門口保安既維持秩序又負責指揮交通。
今天來了個二把刀司機,不聽指揮車頭撞上門柱,貨車堵住大門車輛無法透過造成擁堵,保安上前指責,司機比保安還橫,硬說保安瞎指揮。
周保四吩咐:“多上幾個人,扣車,讓他賠.”
保安說:“不管用,這是個愣頭青.”
周保四罵道:“你們不是挺橫的,挺牛的,連一個司機都擺不平?”
保安面露懼色,馬六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不惹窮得亂碰的。
老周,恐怕來了窮橫的楞貨,你去辦正事,我把酒拿走自己喝.”
周保四撂下筷子往外走,周無用略微遲疑便跟下去,路上,攤主紛紛給周保四打招呼,周保四臉面無表情。
周無用這才意識到大哥出息了,真的跨入領導階層,相當於公司白領。
大門口集聚百十號人,裡外都在吵,裡面的人無法離,外面的人急於進場卸貨,看熱鬧的佔了大多數,一旁添油加醋。
周保四推開人群,肇事司機正與保安對峙,這傢伙臉色枯黃精瘦矮小聲音洪亮,眼神凌厲絲毫不帶怯場的。
經理駕到,保安紛紛彙報情況,周保四擺手讓他們驅散圍觀的人群,他上下打量著司機。
司機瞪眼:“看誰呢?”
周保四說:“我是經理,看你長的標誌,我的大門是你撞的?”
司機說:“我也不想撞,你的大門修的沒道理,中間沒有畫線,駕駛樓那麼高誰能瞧見路面,保安純粹多事,又不是交警,瞎摻和.”
這歪理給他講的義正詞嚴,周保四笑道:“依你的意思,保安不管,隨便出入,把大門拆掉?”
司機說:“也行,快過年了,去舊迎新,吉利.”
周保四覺得有趣:“我這門才修的,花了不少錢.”
司機說:“所以不吉利,看過風水沒有,大門講究風水,我差點被門撞死,現在頭還疼.”
周保四問:“要不我送你上醫院,賠你的損失?”
司機咧嘴:“到底是經理,比保安素質高,我一會兒就去醫院,到時候把單子拿來,必須給我報銷.”
保安一聽全都炸了,原來錯在市場,不但不道歉還憋著訛詐,膽子太大了,一片罵聲。
司機把臉一沉,伸手指點:“誰,誰罵我的,站出來.”
人是有氣場的,這一點無需諱言,所謂一物降一物,幾個保安只敢嚷嚷不敢上前,而司機對周保四有所忌憚,並不敢隨意指點。
周保四說:“這麼寬的路面,並排過兩輛貨車還有富裕,咋就撞上了,把你的駕駛照拿來.”
司機說:“我沒帶.”
周保四說:“無證駕駛,尋釁滋事,我可以報警.”
司機輕蔑道:“你要不覺得丟人,隨便,我建議你查一下保安,有沒有警察執照.”
周保四摸摸腦袋:“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高人,你哪兒的?”
司機說:“西山!”
西山是軍工企業的倉庫,離市區挺遠,自成體系,很少與市裡打交道。
周保四說:“西山是個好地方,出人才,不費話,拿二百塊錢.”
“憑啥!”
司機心裡有分寸知進退,面對隱含煞氣的周保四言語謹慎。
看熱鬧的周無用覺得這個司機有膽識,一般人很少敢於跟大哥對峙,大哥從小有一股匪氣,氣勢這塊沒輸過。
周保四說:“咱不磨牙了,拿二百塊錢.”
司機自知理虧:“二百?咋不去搶,一袋水泥才幾塊,你這也用不了一袋水泥.”
“這是水泥的事?”
周保四平和的表情消失,提提褲子,“小子,課上完了,不拿錢,好說,你的車歸我了.”
司機說:“我把車挪開.”
周保四大喝:“晚了,來,上去個人把車挪開.”
司機急了:“這破門那值二百,誰敢動我的車,我要誰的命.”
周保四凶光畢露,司機尤如一頭幼豹面對一頭猛虎,兩人一觸即發。
周無用上前拉住周保四:“有話慢慢說.”
司機見機不妙,嚷道:“我師父是馬六.”
“馬六?”
周保四身體鬆弛,似笑非笑。
“我是馬六的徒弟.”
司機見這話奏效面露得意之色。
周保四說:“把車挪開,你要是馬六的徒弟,這事就到這兒.”
“你等我.”
司機理直氣壯,爬上駕駛室。
周保四讓保安喊馬六去辦公室,周無用問:“別衝動,這點事不值得動手.”
周保四跟著緩緩行動的大貨車:“沒屁別放,一邊待著,我還忘問了,剛才你說待業,你不是在北京幹金融買賣?”
“表姐告訴你的?”
周保四怒道:“那來那麼多廢話.”
周無用說:“暫時沒工作,公司解散了,攤上官司.”
周保四說:“說人話,別拐彎抹腳的,誰暫時有工作,沒工作算個屁,跟我幹吧,我缺人,誰都不放心.”
“幹不了.”
“瞧不上?”
“嗯.”
“跟你爸一個德性.”
周保四嘴裡輕鬆的說出大逆不道的話。
“公司那邊沒給我結算,等有了結果再說.”
周無用不跟他計較,不想讓大哥失望,畢竟親兄弟,還想著照顧自己。
“你什麼公司?”
“理財方面的.”
“理財,高利貸?”
“沒有.”
周無用不知如何解釋。
周保四來了興趣:“高利貸來錢快,有出息,改天教教我.”
周無用說:“過年跟我回柿子溝.”
“信不信我大耳刮抽你.”
周保四馬上變臉,話雖狠,語氣不那麼強硬,周無用滿臉笑意,周保四說,“這個批發市場是我承包的,別人拿不下來,方方面面都給面子,你要真沒事做,給你一個攤位,賣水果不丟人.”
周無用真誠的回答:“我考慮考慮.”
周保四帶司機去辦公室,馬六已經到了,喝的滿臉通紅。
“小六啊,你徒弟來了,”周保四一臉壞笑。
馬六罵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除了接生,沒有我治不了的病.”
周無用見馬六笑眯眯的,典型的笑裡藏刀,既讓人親近又讓人不由的堤防。
周保四說:“喂,小子,見過你師父.”
司機若無其事,假裝沒聽聽見,馬六動作真快,上去一巴掌:“老子啥時候收的你.”
“你是馬六?”
司機沒敢還手。
“草,要不要看身份證.”
馬六噴出濃列的酒氣。
司機的話出人意料:“你打了我就得收我做徒弟.”
周保四哈哈大笑:“我草,有前途,我就知道這個傻貨是冒充的,馬六也配收徒弟.”
馬六樂了:“這麼牛比,你哪的?”
“西山!”
司機是西山倉庫的子弟,因久仰馬六大名,逢人便稱自己是馬六的徒弟,今天撞到槍口,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馬六隱身水果批發市場。
馬六問:“你叫啥?”
“辛朝陽.”
馬六眉毛跳了一下:“哦,聽說過,最近玩的很火,不在西山老實貓著,跑城裡幹啥。
就你這德性冒充誰不好,冒充我,敗壞我的名聲,以後叫我咋做人.”
辛朝陽臉皮夠厚:“我是替師父揚名.”
馬六說:“算了,想玩一塊玩,以後常來,都是兄弟,有空喝一杯.”
馬六很有名嗎,周無用打量這個貌不驚人的胖子,看不出有過人之處。
周保四踹了辛朝陽一腳:“我早認出你了,西山裝不下你跑我的地頭撒野.”
辛朝陽說:“周經理認識我.”
周保四說:“你特麼還知道我是經理,上個月我去西山辦事,見你在東牌樓開計程車追人,警察都攔不住,夠橫的.”
辛朝陽說:“我不欺負人,也不受欺負.”
周保四喊道:“跪下.”
辛朝陽真聽話,馬上跪地,周保四說:“馬六,見過你的徒弟,收他,不然我的大門找誰賠.”
馬六坐到床上,周保四遞上一杯剩茶,辛朝陽雙手接過獻給馬六,馬六一飲而盡周無用簡直目瞪口呆,這麼草率,水泊梁山入夥啊,什麼年代還搞這一套。
多留無益,周無用踏出辦公室走到樓下,辛朝陽從後面追上來,“你是周大哥的弟弟?”
周無用對他沒有敵意:“你夠壞的,撞壞公物,闡述的有理有節.”
辛朝陽說:“混唄,不然咋辦,手裡沒錢,能省就省,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周無用說:“什麼邏輯,你的命這麼不值錢.”
辛朝陽說:“分時候,有錢的時候命就值錢,沒錢的時候一文不值,再說,我就沒打算陪錢.”
周無用說:“辯證法被你理解到精髓,比我想的透徹,我看你不像司機,車開的像王八.”
辛朝陽高興起來:“火眼金睛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走,送你一箱水果,我看咱倆對路子.”
周無用跟他來到貨車前:“哪兒拉的貨?”
“湖北.”
“挺遠的.”
“一腳油的事,掙個辛苦錢,你和周經理不像親兄弟.”
周無用調侃道:“哪裡不像,我可沒冒充的習慣.”
辛朝陽抱下一箱橘子:“我也是迫不得已,馬六名氣大,名氣大好辦事,你是文化人,周經理像土匪.”
周無用接過:“還有臉說別人是土匪.”
兩人互留電話,傳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