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了,舸洛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可他最怕的卻還是筱筱會死。

他寸步不離就那麼依偎在筱筱身旁,一直姐姐姐姐的叫著她,可筱筱卻沒回過他一次。

高燒叫筱筱十分的缺水,她的嘴唇乾裂開來這叫舸洛不得不出門給她找水。

可當舸洛找回水來,筱筱卻沒躺在原本舸洛在山洞口就可以看見的地方。

舸洛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跑進山洞,卻看見筱筱正站在山洞的一處正在審視什麼。

“姐姐!”

舸洛焦急的喊她。

聞聲,筱筱回頭,可…舸洛看著這一臉茫然看著自己的筱筱,不知道哪裡不對。

“你叫我姐姐?”

筱筱指指自己。

舸洛以為她又像一早剛認識的時候那樣不喜他叫她姐姐,他有些籌措的點點頭,又輕輕叫了句,“姐姐.”

筱筱眉宇一簇,有些疑惑的道,“你叫我姐姐,那我是誰?”

什麼?!我是誰?!舸洛捧著水走到筱筱面前,“姐姐,你剛剛是問我,你,是誰?”

筱筱有些迷茫,有些委屈,又有些訕訕的點點頭,又搖搖頭,努力的想,卻一片空白,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我,我叫什麼?我…好像想不起來了。

我是…”她指著他,“我是你姐姐,那你該知道,我叫什麼?”

“你叫筱…”舸洛頓住了,他看著筱筱,私心漸起。

你是叫筱筱,卻並不是我姐姐。

可是我,想要你這個姐姐,我有些不想你這麼早就想起來你是誰了。

若我告訴你名字,你會不會立時就想起來自己是誰呢?他盯了筱筱片刻,可筱筱的表情卻從無變化。

她在向他尋究答案,那他就給她個自己的答案。

他點點頭,“你是我姐姐,你叫…”叫什麼呢…這現取名字的事情自己也不曾設想過啊。

名字,名字,等等,他想起來樹林裡她最後開口說的什麼來著…阿…阿瑤麼?那就…“你叫阿瑤,是我的親姐姐。

我們被人追趕,你受了傷,姐姐不要怕,等你好了,你一定想的起來.”

也許是因為男孩的關切,也許是因為男孩焦急,筱筱並沒有懷疑他的話。

她問,“我叫….阿瑤,我是你的親姐姐。

那…你叫什麼?”

聽這問話,舸洛咧嘴一笑答道,“我是舸洛啊,姐姐.”

------“少爺,少爺你醒了?”

“櫝子.”

阿驍叫著這在眼前歡喜萬分的小廝,又看看窗外的天,“都這個時辰了,要用晚膳了.”

櫝子一怔,忙回道,“是,是啊少爺,你等著我去給您叫大夫,還有老爺他們,還有…”“別忙活!”

阿驍立時喊住了櫝子,“即是晚膳時間,我自己過去見祖父.”

“啊?”

櫝子有些茫然的看向阿驍。

“你這是什麼樣子.”

阿驍好笑,“我無礙.”

他解釋道,“只是睡得多了些,你要是不放心隨我一同前去.”

阿驍的話櫝子半信半疑可還是聽話的跟著,將將一出門,他們就瞧見端著甕盅而來的花蝶。

自然,花蝶的高興程度比櫝子更甚,可阿驍卻只是淡淡的應了聲連步子都沒停的繼續走了。

櫝子一愣,花蝶亦是一愣。

這個樣子根本不是阿驍平常對待花蝶的態度。

櫝子應時沒跟上阿驍的腳步,阿驍走過廊子的轉角步子卻停下來了。

他回頭,櫝子和花蝶都以為他是剛剛沒反應過來來人是花蝶,此刻定要說些什麼。

可阿驍的視線卻並不是朝著廊下的他們看去的。

他看著的方向是廊下中庭牆落得密樹叢,櫝子和花蝶側目看去,那幾顆高樹林林總總得錯落,若是有人站在那處,一時之間看不到也是有的。

可此刻那處,卻什麼都沒有。

但他們回頭再去看阿驍,阿驍的神情嚴峻,眉目緊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處,抿著嘴,手指間摩挲了片刻,轉身闊步而去。

櫝子趕緊跟了上去,花蝶卻還端著翁盅站在門前。

她說不上哪裡不對,可卻覺得哪裡都不對。

她走下廊中,走到那樹叢前,可是,這裡,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程家沒了事,蕭家這邊得小姐卻沒有一個醒來的。

阿驍派人給國師府送了信兒,焦鴻趕到程家的時候,阿驍正站在自己院廊下的樹前。

焦鴻有些奇怪的問引路的櫝子,“你家少爺是在同誰說話?那裡誰也不在.”

說話?櫝子看著少爺是在樹前,可說話,“沒有啊?”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他們的聲音,阿驍回頭看來。

可僅僅那一霎,焦鴻卻慢了步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回頭是因為,因為與阿驍說話的人在告訴他,他等的人來了。

焦鴻心下一驚,阿驍卻先同她笑笑問了禮。

焦鴻回禮,與他一道進了屋。

在阿驍說明叫她的來意後,焦鴻說道,“你要去蕭家,蕭家也自是不好攔你的,更何況還有我們在蕭家.”

焦鴻很奇怪為什麼阿驍沒有直接衝去蕭家見筱筱。

以她對阿驍的瞭解,他不會對筱筱出事坐視不理的。

“你知道筱筱她現在..”“我知道,你們覺得…”筱筱現在出了事…阿驍怔了怔,沒有將話說完。

焦鴻奇怪,他怔住是因為什麼?自己的話還是他自己的話?他沒說完的話又是想說什麼?她瞧見阿驍盯著那大敞開的門,看去,誰也不在,可…焦鴻轉頭看阿驍,他的目光是朝著那片樹下…“把筱筱接出來,在國師府也好,來程家也好,不要讓她待在蕭家.”

阿驍突然開口打斷了焦鴻的遐想。

“什麼?”

她一愣,隨即搖搖頭“蕭家不會同意的。

筱筱若醒了,她要走誰也攔不住。

可筱筱的師父不在,那邊又是筱筱的父母。

剛一開始人還是讖哥帶過去的,現在我和傅讖都沒立場這樣強行將人帶出去。

但我們現在都在蕭家守著,有我們守著也是一樣的.”

“要出來.”

阿驍眼神堅定的看向焦鴻,“那樣我來想法子讓筱筱醒過來,要快!”

阿驍的語氣很是不對明顯是著急了樣子,“要快.”

焦鴻重複這二字,問阿驍,“你到底在夢裡看見什麼了?筱筱,出事了嗎?”

“那不是夢.”

阿驍嘆氣,“信不信的不要緊。

就是因為我沒找到筱筱,我沒見到她才怕會出事.”

“怕?”

焦鴻總覺得這話說的哪裡奇怪,“我剛剛沒說筱筱不大好,但你的表情明顯讓人覺得你知道她會不好.”

“鴻姐.”

阿驍有些無奈的叫著她。

焦鴻看著阿驍開口道,“你不讓人找傅讖是覺得我能守住話不會告訴他筱筱不好的事情,對不對?那我也保證,只要筱筱無事,你們想要瞞什麼我都可以幫著瞞住.”

“筱筱會無事的,但你要將筱筱帶出蕭家。

我也不知道,筱筱現在有沒有找到蕭圓蓮,可你也知道,碰上她這個姐姐,她怎麼都好不了.”

“可若僅僅這個理由,我怕我勸不動傅讖.”

焦鴻認可阿驍的話,可現在讓…“鴻姐.”

阿驍的這聲鴻姐有些聲重了叫焦鴻甚至聽出了幾分…威脅?“鴻姐是不想?”

“阿驍,你怎麼這般想?”

焦鴻疑惑的蹙眉,起身看著這正襟危坐的阿驍有幾分上來氣,“要將人帶出去你自己來帶,我和傅讖…好。

我會想辦法,但我保證不了.”

她轉身,“你若無他事,我要先回蕭家了,我太久不在傅讖定要問的。

我覺得你還是將事情跟他說清楚,為了筱筱好,你說什麼他都會聽.”

焦鴻有些怒氣的離開,叫遠遠守著的花蝶有些憂心。

她進了屋,看見阿驍正在飲茶,“少爺,焦鴻小姐出去時為何看著有些惱怒。

若是因為筱筱小姐,您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的,焦鴻小姐可是幫著您和筱筱小姐的人.”

“誰叫你進來的?”

阿驍冷冷的問花蝶把花蝶問住了,阿驍睨了一眼花碟繼續追問,“我叫你進來了?”

“沒…但…”“櫝子,櫝子!”

“是,來了,少爺,您叫我做什麼?”

阿驍指著花蝶對他呵斥道,“下人要有下人的樣子,你要是管不了這丫頭就找個管得了的婆子好好管管。

主子的屋子,未經傳喚可以隨便出入的?把人給我帶出去,我要好好清靜清靜.”

花蝶和櫝子的眼裡寫滿了震驚,自小到大他們倆從未被這樣呵斥過,自家少爺一向是個好脾氣的,可這幾日…“是。

我立刻帶她下去.”

櫝子趕緊去拉花蝶,可花蝶卻不想走。

櫝子有些無奈,這時候的花碟還是花碟,可自家的少爺...櫝子趕緊上手,半分拖拽的把花碟拉走了。

屋裡清淨了,阿驍強撐著的樣子也垮了。

阿驍抬頭,依舊看著什麼。

靜默片刻,阿驍自言自語的開口,“我從來沒對她這樣重的語氣說過話,她大抵要哭的.”

“現在哭也許還來得及,好過以後哭.”

阿驍抬頭,“都是因為那個佩鏡你我才不能貿然進去。

現在沒有什麼好辦法,也只有期望焦鴻把人帶出來,可若焦鴻不做,要好好想想其他法子.”

焦鴻回到蕭家,一路上她都在思量,到底要怎麼才能不說些什麼還能讓傅讖將人帶出來。

可另一方面,阿驍到底為何今日那般?夢裡的他到底看到筱筱什麼了?哎呀,自家為何沒問他到底是怎麼醒來的,都是因為與他不和善的語氣把自己搞暈了。

她走到筱筱院落門口,看著這守著門口的家丁默默嘆氣,心想,要不要聽阿驍的話鬧得大家都不好看也要把人帶出來呢?可自己要是什麼都不說,阿讖肯定不會輕易帶筱筱離開。

來蕭家,是阿讖將她帶來的。

不為別的,為的就是因為蕭圓蓮也沒醒,而那個關鍵的佩鏡在蕭圓蓮的手上。

阿驍說想辦法讓筱筱醒了,可辦法,他卻並沒有說,那這樣子便無法勸服傅讖。

也許在蕭家或者別處並無區別,可在傅讖看來蕭家對於筱筱的醒來的作用和別處到底是不一樣的。

焦鴻輕叩緊閉的房門,“誰?”

“是我.”

“進來.”

焦鴻推門而進,可進去的她也沒想到傅讖竟然設下結界,正在使用度法之術。

度法以度,精裘彼往。

這方法小時候就學過,但這麼做卻也是危險的,絕不能輕易被打斷,不然反噬十分嚴重,所以傅讖才會設下結界。

焦鴻心想,這樣子怎麼也要等傅讖住手才能說阿驍的提議了。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想起。

焦鴻不能讓傅讖再分心了,開門走了出來,看著門前的丫頭一臉焦急,這丫頭不是蕭圓蓮房裡伺候的嗎,來這裡是…“怎麼了?”

“求求焦鴻小姐了,咱們傅讖少爺不方便過去,但想請您過去看看我家大小姐。

大小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抽搐,右手還一直去捂左手的佩鏡。

可那佩鏡,她左手一直抓的緊緊的,我們想掰開些卻被,卻被…”小丫頭忽然說話結巴,眼神恐懼,焦鴻急聲問道,“卻被什麼了?”

“不管誰去碰小姐的左手,都被彈開,就像,就像是碰不得那左手裡發光的佩鏡,像那佩鏡不允許別人碰它.”

這最後一句叫焦鴻背脊串上一層薄薄的冷汗,她沒再問什麼,急忙朝蕭圓蓮的屋裡走去。

一進屋,屋裡守了一堆人,她眼看著嘗試拿下佩鏡的下人被彈開,那種種落地的聲音,叫人聽著就疼。

蕭餘氏看到焦鴻來就像看見了救星,央著她趕緊瞧一瞧女兒。

焦鴻慢慢的走到床前,看著在床上翻滾著的蕭圓蓮,還有她左手的佩鏡真的在發光。

沒人看的見焦鴻的表情,只能瞧見她低下頭似是盯著蕭圓蓮的手。

她緩緩俯下身,伸手去拉蕭圓蓮的手,可奇怪的是焦鴻就那麼輕易的拉開了蕭圓蓮的手。

若說哪裡費了力氣,那也是使力去拉了緊緊護住左手的右手。

一屋人都驚歎焦鴻這種修仙者果然是不一樣,沒有被彈出去。

可只有焦鴻自己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最初的詫異到現下的後怕,只是她回過頭來卻依舊如常沒有絲毫異樣。

“焦鴻小姐,我家蓮兒何時才能醒來.”

看著這一臉關心大女兒而問都不問二女兒的蕭餘氏,回頭看看只不過像是夢魘卻沒有任何傷害的蕭圓蓮,再想到流血就流了不止一次的筱筱,焦鴻心裡的火不打一出來。

她冷冷的開口,“我也

不過蕭夫人,但我只關心您另一個女兒會不會醒來。

至於她,我即不關心,也不在乎。

哼!”

焦鴻拂袖離去,哪裡還管屋裡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