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櫻花

“這些照片洗出來要多久？”鄭嘉擺弄著相機，問李郵。

相機裡面還有他昨天拍的照片。

本來是用於訂婚宴的配圖，現在嘛……鄭嘉摸摸下巴，都出了這麼大事，能不用還是不用吧。

李郵倒是想用，江家女臨死前拍的最後一張照片，多麼好的新聞素材啊。

但是，他無奈：“江會長向社長施壓了，最多隻能出簡單的文字報道，不能放大篇幅的圖片素材。”他頓了頓，“洗出來最快也要明天。”

現在的報社通常是私人運營，商會的贊助不少，報社不會膽大妄為和金主作對。

“那就好。”鄭嘉放下了心。

隨後，他又詢問：“社長出差回來了？”

《遐邇時報》的社長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名字叫方立民。

比起報人，他更適合商人的頭銜，因為他日常不管報社內容的事，只負責外出應酬、拉投資和發工資，很得編輯和記者的喜愛。

一個不指手畫腳、外行指導內行的金主，簡直完美。

鄭嘉和他不熟，但很感謝他。因為方立民幫了自已很多，比如在發愁找不到工作的時候，特意給了他一份工作。

如今社長出差應酬，他自然要去問候一番。

和李郵交待了明天的新聞報道後，鄭嘉邊走上了樓梯，敲了敲社長辦公室的門。

“小鄭啊，先來坐。”此時方立民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正和誰打電話，想到確實有事情要交待，他沒有趕鄭嘉離開，而是招呼他一聲，隨後繼續通話。

鄭嘉在沙發上正襟危坐，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

方立民桌面上都是灰塵，估計他才剛回來，連桌子都不擦就忙著接電話，難道電話背後的人非常重要？

就這麼分析著，方立民朝電話那頭低頭哈腰了幾句，隨後收了線。

“唉。”他嘆了一口氣，看向鄭嘉，“小鄭啊，最近在忙什麼？”

鄭嘉想了想，“在忙江心那個案件。”方立民知道自已和警察局那邊有合作，會時不時得到一些有趣的線索。

“江心那件事……你先不要管。”方立民揮手。至於其中緣由相信李郵已經和鄭嘉說清楚了，他就只作個強調的用處。

鄭嘉老實答應，反正現在都查得七七八八了，不管就不管，反正他也不想把這篇素材寫成新聞。

“你去跟……”方立民略微思索，“跟華光實業的案子。”

“華光實業？”鄭嘉驚訝，同時腦海裡飛速回想華光實業的相關資訊。

華光實業，全名華光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於民國初年，是滬市近期發展勢頭迅猛的新興企業，擁有數家紡織廠、機械廠，還投資了一個百貨公司，在滬市中十分出名。傳聞公司背景深厚，與政界、商界淵源頗深。

可是據他所知，近期這公司好像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吧？難道是要翻出他們的老底？

方立民似乎知曉鄭嘉的疑惑，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不是叫你挖什麼大新聞，和他們總經理做次採訪，他們新的百貨大樓要開張了，宣傳！宣傳懂嗎？”

懂了，鄭嘉嘀咕，“沒啥挑戰性地無聊採訪。”

雖然說得很小聲，方立民還是聽到了，他瞪了一眼，沒生好氣，“行了，滾吧。”

鄭嘉麻溜地滾了，順手還把方立民帶來的茶葉手信薅走了大半。

“走了啊鄭先生？”出門剛好遇到李郵。

“嗯。”

但是在開展新工作之前，他得要把舊工作的收尾完成。

“等明天照片洗出來了再一併交給衛鴻羽。”他暗想。“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吧？”

-

今晚能不能睡個好覺，鄭嘉不知道。

但是應該是一個美好的晚上。

此時鄭嘉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身旁的桑慕。

桑慕：？

他以為鄭嘉有什麼事，湊前親了親他的臉。

鄭嘉：……太犯規了啊。

他還是忍不住問：“你一直不回家可以嗎？”

桑慕：？你在趕我走？

他揉了揉頭髮，“我的家就在教堂裡面。”

“你來滬市這麼久，也沒有想過買一套房子嗎？”鄭嘉問。

桑慕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得明白：“現在這種世道太亂，買房不如換點金條值錢。”

鄭嘉驚奇，還以為桑慕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外國和尚，沒想到他還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不過我不買房的主要原因是……”桑慕攤手，“沒必要。”

沒必要給自已框定一個固定活動場所，他也不喜歡這種不自由的居住方式。

相信鄭嘉住酒店的原因也是如此。

當然，他不知道鄭嘉住賓館是因為圖方便和窮——賓館和他有長期合作，給的房租價格很低，而且還送免費打掃服務。

鄭嘉剛才還覺得桑慕的觀點有點道理，聽到他後半句就無語了。

說什麼不喜歡自由，“你還在我這裡住了那麼久。”雖然他不厭煩就是了。

桑慕聽到鄭嘉的話，沒有生氣，反而湊過頭來，用金色的頭髮朝他蹭蹭，“因為我喜歡你。”

鄭嘉：……這也太犯規了啊。

他翻身將桑慕壓下。

-

本以為今晚是適合入睡的良夜，結果鄭嘉最終還是入了夢。

還是一棵樹，樹上搖搖晃晃吊著一個人。

只是樹不再是枯枝，而是有結著粉嫩櫻花的枝幹。

樹旁也沒有池塘。

鄭嘉沉默地看著這奇怪的場景，這裡……更像是他早上去過的校園。

他拿不準這是正常做夢還是入夢能力又發動了。

至少他現在還沒有看到新的死屍……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頭上突然有水滴落，正中眉間。

他摸了摸“水”，抬頭。

——是血。

掉在櫻花樹上的屍體渾身向下淌著血，風一吹，血灑到了栽種著櫻花樹的土地上，也飄到了鄭嘉的眉間。

屍體很高，吊著的頭被橫亂的櫻花枝給擋住了不少，讓人分不清容貌。

鄭嘉按捺住內心的驚懼，拿起一塊巨大的石子，踮起腳往上看。

——居然是周禮真的屍體。

只見他渾身狼藉，垂眸閉目，心口插著一把刀，上面的血不斷流淌。

見到此情此景，鄭嘉心中的疑惑要遠大於驚懼。

為什麼周禮真會在這裡？還是有誰把他殺了放在這裡？

如果這是他的入夢異能看到的……如果這是現實中就已經發生了的事。

……說明有殺人犯還沒有被他找出！

鄭嘉正想再湊近點看，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嘶……”雖然是在夢中，他仍會感到疼痛——這也是普通夢境和入夢技能的區別。

他撐著身體，正想起身……放在身後的手卻摸到了一個衣襬，飄來飄去。

鄭嘉艱難地轉頭望向身後。離他極近的地方，吊著另一個屍體……

——是王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