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墜落在地平線下,再也抬不起頭。

傍晚的風總是很溫柔、親和。它越過蜿蜒的溝壑,流淌的溪谷,垂流的瀑布,穿梭在老癩奶奶的餘光碎片中,肆意穿梭。

它織起斑駁殘缺的歲月,撐起無人掛念的風雨幕布。

在歲月的沙沙聲中,老癩奶奶徹底的閉上了雙眸。

程蒼久無言語,只是沉默著、、沉默著低頭。

經過無數霜寒紛飛的羽毛,在今朝卸下沉淪的擔子落了下來,終是染上塵埃,徹底閉目。

輕柔的風捲起風沙從掛念的遠方吹來,老癩奶奶的身軀逐漸泯滅成飛灰。

好像沙子一樣,握不住,也留不住。

柳枝飄蕩了起來,程蒼的身旁再也沒有了那一抹倩影。

程蒼抬眸觀望遠方,在那沉寂的地平線上,一輪嶄新的大日初露崢嶸。

高高在上的天空不再像以往那般熾熱,反而是暮色煙雲搖搖擺擺如醉酒灑出,染紅了整片天空。

久外奔波的漢子脫去疲憊的汗衫,浸在冰涼的井水中絲絲暈染。

秋日般的涼爽襲來,吹動耷拉在地面的上枯敗草葉,在一群小孩期盼欣喜的盼望中,隨風飄揚。

一個個年輕的孩子手上拿著鮮嫩的柳枝,如風一般越過程蒼,在父母的殷切的囑咐聲中,步步登高。

程蒼哀嘆了一聲,這個村子美好的不像樣子,也是幸虧,它是假的。

程蒼走在街道上望著人來人往,忽然冒出個念頭,他想要去祖廟看看了。

程蒼站在空地上,目光驚奇,眼前本該坐落祖廟的地域,偶然變成浩浩蕩蕩的草域疆原。

在綠色汪洋的深邃處,築有一方精巧的祭壇,用著上好的青石磚層層堆砌起來,再加上幾筆恰到好處的白灰,剛好顯得一切協調有序。

這方祭壇上銘刻著細細的銘文符號,一列接著一列,一排接著一排。跟印象中不同的是,這方祭壇四周擺滿簇簇盛開的鮮花美果,如花圈一樣擺滿了四周。

這讓程蒼有些訝異,在這虛幻的世界中央,有誰會如此祭拜?

也許是鬼使神差,也許是福至心靈。程蒼驀然伸出手,探向那方祭壇的中央。

砰的一聲!就像禮炮盛開的煙花,天色驀然暗淡。

在祭壇的中央飄蕩著一縷燈火。

程蒼沒由來的熟悉,恍惚之間,程蒼憶起謝爺爺在自已的靈魂深處也種下這一抹燈火,恰好壓制那神明的非凡權柄。

這不過、、、這抹燈火為何出現在這裡,這裡的世界又是誰構建的?

正在程蒼懵懂之間,搖曳的燈火微微晃動。

周圍的一切都似乎晃出了陰影,虛實搖擺之間。四周萬物的陰影飛速向祭壇中央壓縮起來。就像一整個村子分出了一個陰影的分身,在虛實切換之間凝聚在祭壇之上。

像是黃金澆築而成,又好像是朦朧的虛影,金晟村的宛若微縮模型靜靜擺在祭壇之上。

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流轉。

周遭徹底化作黑暗,深邃如大海般深沉,目光透過去看不清一切。

只有祭壇之上,那小小的“金晟村”散發著微微熒光。

程蒼伸出手探向那“金晟村”,悠然之間,金晟村化作一抹流光鑽程序蒼眉心。

天地間的唯一光芒徹底消失,程蒼就像是被人塞進棺材裡,無論怎麼喊都沒有人搭理他。

腦海中央,溫暖旭和的光芒暖洋洋的佈滿全身,如同置身陽光下,身上灑滿了碎金。

再次睜開眼,程蒼已是坐在一根枯樹底下。蕭瑟戚風穿梭遊蕩林叢之間,每過一處樹葉柏林嘩嘩作響,不斷拍打著雙手,欣然鼓舞。

一滴雨水透過枯敗的枝葉落在程蒼鼻尖,像是滴入思緒的海洋,泛起淡淡的漣漪。

潮溼發黴的陰溼氣味從地面絲絲縷縷的鑽起,佈滿了瘴氣。

程蒼扶著枯樹緩緩的站起身,現實的氣味跟陰暗反覆刺激程蒼的腦海,一切都在告訴他這是他熟悉的現實世界。

程蒼順著山脊來到一處高地,山腳之下便是燈火惺忪的金晟村。

程蒼不知道為何會落在這裡,按照道理,自已本該醒在自已家中,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能夠回來,這便是最大的幸運。

村子上空,絢爛的火星四散飛舞,村子裡家家白素掛門,哀嚎遍野。敗泣的淚水染溼了整個村子。

不少人在街頭飛舞,在巷道狂奔。

有的是想尋到那一生摯愛,有的只是想尋到那日日牽掛的身影。

有的屋子滿屋笑淚,有的屋子空無一人。

笑容和淚水交織在整個村子,當緋紅的煙霧徹底褪去,剩下的、、便是滿眼的荒蕪。

不少人不甘認清現實,自發的組織在一起,每人都拿起火把在金晟村的村內外遊走。

他們翻開深藏在叢葉的磐石,扒開樹冠上的鳥巢,他們將急切的足跡灑滿整個金晟村,漫天的吆喝,深懇的呼求,化作火把上的火星,肆意溟滅、肆意飛舞。

他們焦灼,他們斟酌,包含整個胸腔的熱情,最終化作一杯杯濃酒傾灑著思念。

端起酒杯的手很抖很抖,提起酒杯很想對飲一杯,無奈、、前方的位置上、、空無一人。

屋外的水井之中,映著一輪明月,很清很亮。

悠然間一個背影遮住明月,滴滴的淚水透過臉頰盪開平靜的井面,聲音急促而壓抑,斷斷續續,字字悲愴。

祖廟的大門口,一位身著樸素的老婦人端坐在階梯上,年過半百的歲數,頭上的髮絲早已霜白。破舊的麻衣滿是陳舊的補丁。

乾枯的手掌上滿是黝黑的筋脈,老婦人身下的火盆映出老人家瘦黃的臉龐,一個年輕人實在是看不下去,攙扶著老婦人深深勸慰道:“老人家,您就跟我回去吧,咱們到祖廟也可以祭奠長兄啊,這外面的風實在是太疾,您老人家的身子骨撐不住的。”

老婦人固執的搖頭,眼神呆滯的看著眼下的火盆,只是如機器人般機械的將一張張黃紙投送進去。

祖廟燈燭旁,霍賢雲躲在簾幕身後,靜悄悄的凝視著門口老婦人,一雙渾濁的眸子,再次黯淡下去。

他這個副村長,做得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