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鼓樓周圍轉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滿穗的身影。

為什麼......小崽子,不,滿穗,為什麼你又像那天一樣消失了?難道你心裡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嗎?

抑或是......你對我的仇恨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對,先問問伍芷年吧,滿穗可能先回酒店了,也有這個可能。

“喂?什麼?穗妹妹沒回來啊?你是不是又幹了什麼讓她生氣了?”伍芷年在那頭問。滿穗沒回酒店?我的心裡轟地沉下來。

正當我在那邊不知所措地時候,伍芷年將手機開了擴音,切到微信模式繼續和那邊打著字:

“放心,這邊我在給他循循善誘呢,待會兒他就會去你那邊了。你放一百個心,我當僚機沒問題的。”

“嘻嘻,謝謝芷年哥,下次你想找小耶出來我也幫幫你。”滿穗忙不迭地感謝。

“我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跑了,也許她還在為以前那件事生氣......”我結結巴巴地說。

“你呀,真是不開竅。”伍芷年恨鐵不成鋼地說,“穗妹妹要是真為以前的事情生氣,至於等到去洛陽旅遊的時候才跑掉嗎?你不覺得很突然嗎?她要是生氣,你當保安那會兒她有一萬種方法玩消失。”

“也許,她要在洛陽鼓樓這個對我們來說都很有意義的地方消失,才覺得這是對我的懲罰......”我還在試圖辯解。

“就算真是這樣,你問問你自已,這可能嗎?你覺得她到現在還沒放下仇恨嗎?行,你說你不知道,跟穗妹妹生活這麼久,你就是感覺也感覺出來吧?”

伍芷年嘆了口氣,自已這個大哥其他什麼地方都還算好,就是對滿穗這件事上未免太一根筋。要不是他前一段時間找滿穗談心時,滿穗跟他透露了自已的想法,面對他們兩個這種畸形的關係,伍芷年也不會這麼放心大膽的當僚機給滿穗出主意。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那些猜測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實際上就是你跟穗妹妹鬧了什麼彆扭,穗妹妹氣得跑掉了,你自已卻還看不出來?或許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也許,也許確實像你說的那樣。”我有些底氣不足。“可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才能找到滿穗?”

“我想想......”伍芷年“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你以前在洛陽,除了去了豚妖府和鼓樓,還去過哪些地方?說不定穗妹妹會去那裡待著。”

“哪些地方?”我一拍腦袋,“對啊,還有瀍河!謝謝你芷年,我去那邊找找。”

“喂!”伍芷年制止住要掛電話的我,“你就這麼打算空著手去?”

“那不然呢?”我愣了一下。

“你想哄好穗妹妹,不帶點禮物怎麼行?”

“禮物?”我想了想,“上次去洛陽的時候我給她買了雙鞋子。”

“鞋子?你現在買鞋子感覺沒啥用。”伍芷年按現代人的眼光評價,“你不如去花店買束花,你那裡有花店嗎?買朵玫瑰花吧。”

“玫瑰花?什麼是玫瑰花?”

“你別管那麼多,你跟店員說,他會知道的。”

“行,聽你的。”

我很快在去往瀍河的路上找到一家花店,花店不大,在黑暗中亮著燈光,裡面的店員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你好,你們這裡有玫瑰花賣嗎?”我推門進入。

“有的有的。”店員一看有客人到,放下手機,“買幾支?還是買一捧?”

“買......”我頓住了,買多少束呢?伍芷年好像沒說,買花還有什麼講究嗎?

“小夥子,你買花是給女朋友的吧?”店員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我正想像以前說的那樣說買給我妹妹,但我又想到,今天沒有什麼特殊的節日,店員能一眼就看出我買給“女朋友”——我知道“女朋友”這個詞是現代的詞彙,意思和古代的未婚妻差不多——那說明人們買這個叫做玫瑰的花,多半是拿來送給情侶的。我要是說送給我妹妹,店員估計要起疑心了。

“對,我女朋友和我鬧了點小別扭,我買束花送給她。”我乾脆順著店員的話承認了,“我該買多少束?”

“哄女朋友的話,買一支就夠啦,數量不在乎多少,最重要的是心意嘛。”店員轉身翻找,“小夥子有心啦,為了哄女朋友還專門買支花。”

出了店門,我盯著手裡的玫瑰花。這玫瑰花鮮紅鮮紅的,店員為了好看上面還噴了一些水滴。

伍芷年為什麼要我買這個玫瑰花?他想必是知道玫瑰花是拿來送給情侶的,可我和滿穗......

我心裡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

“你不喜歡滿穗嗎?”

這種聲音一想起,我就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反駁這句話,我和她一路走來,相互扶持,我對滿穗本應只有愧疚,只有彌補,只有贖罪,哪容得下其他的感情?

我殺了她的爹爹,她今生今世恨我都來不及,我怎會有納她為妻的想法?良,你該做的除了贖罪,就是贖罪,任何其他的想法都是不被允許的。

但是,這聲音畢竟源自我內心,使我任何對外的說辭都顯得蒼白無力。我開始認真審視這個想法。

其實,我不停地強調我對滿穗犯下多麼大的過錯,不停地強調我該要付出多麼沉重地代價來贖罪,本質都是因為我不認為滿穗能接受我的感情,甚至還會將它唾棄得不值一文——不,不只是唾棄,當她知道我喜歡她時,甚至會出離憤怒了,反過來變本加厲地憎恨我。與其向她展示感情,不如就像現在這樣不挑明關係,反而相安無事......

嗎?

良。那個聲音繼續告訴我,你分析了那麼多,你還是承認了你喜歡滿穗吧?你喜歡她的聰慧,喜歡她的堅韌,喜歡她的靈動,喜歡她的無畏,喜歡她所有的所有,有她在的時候,你就會安心,她不在的時候,就會茫然無措,悵然若失。當你看向她的時候,她對你笑一笑,於是你便感覺風兒也唱起歌來,她對你皺皺眉,你便覺得豔陽天馬上下起了暴雨。

良,感情這種東西,它不但像夏天的陣雨一樣會突如其來,而且就像一個高壓鍋,當你拼命壓抑住,掩蓋住的時候,總有一天,它反而會像火山一樣轟然爆發出來的喲。

不是的,不是的......我張口結舌地對那個聲音說,滿穗她還小,她只是個14歲的小孩子。我對一個14歲的小孩怎麼會動感情?

那麼,滿穗有朝一日終會長大,到那個時候,你還要這樣欺騙自已嗎?那個聲音呵呵地笑起來,我卻並不覺得厭煩。

好了,我和你都得到自已想要的答案了,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我回過神來,耳畔只傳來陣陣蟬鳴聲。算了,先找到滿穗吧,那些無關的念想先拋在腦後。我朝瀍河快步趕去。

當我趕到瀍河附近的時候,我總算鬆了口氣,滿穗坐在河邊的長椅上,腳一晃一晃的,似乎在等著誰,那自然是等著我了。我放慢腳步,朝她走過去。

按理說我走得這麼近,滿穗聽也聽得到腳步聲了,然而她不為所動,就當沒見到我這個人一樣。

我本想像以前那樣責問她又跑哪裡去了,但剛才的一番想法改變了我的主意——不,是伍芷年說的話改變了我的主意。我在走到她後面的時候,猛地拿出我剛買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滿穗,消消氣,你看我買了什麼?”

滿穗其實早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了,但她按兵不動,想看看我會說些什麼,沒想到我卻將一束花遞到她面前。

滿穗又驚又喜,芷年哥只告訴她這呆木頭會來瀍河找她,滿穗卻沒想到我會專門買束玫瑰花送給她。滿穗學過的知識遠比我多,自然知道玫瑰花是什麼意思。看來......這玫瑰花是呆木頭買的?他還會專門買束花鬨我?

“良爺,這花,是買給我的?”滿穗接過玫瑰花,捧在手裡端詳。

我本來緊張地看著她的表情,見她一臉驚喜地將花接過,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了。伍芷年的話果然有用——只是滿穗知不知道玫瑰花的意思呢?滿穗的驚喜,是驚喜於我給她送了朵花,還是驚喜於我給她送的是玫瑰?

“對啊,我看你上個廁所的工夫就不見了,就尋思我是不是哪裡惹了你生氣......所以我就找過來了,覺得你會去咱們待過的地方。想著空手過去也不好——去洛陽前我不是給你送過禮物麼?我看附近有花店,就買了束花過來,喜歡嗎。”

“喜歡,良爺,我很喜歡!”滿穗輕輕摩挲著嬌嫩的花瓣。

“好啦好啦,我犯了什麼小錯,你該原諒我了吧?”我也笑了,“下次可別到處亂跑了,你突然不見了,我心都跳慢了半拍。”

“嗯哼,那你以後可得看緊我點,別讓我又跑走了。”

我倆沿著瀍河走著,一路說著說那,回憶著以前的故事。

“那時候這裡還有幾個小乞丐呢。”滿穗望著安靜的瀍河。

“是啊,我把他們教訓了一頓,還給了他們點錢,放以前,我怎麼會施捨他們。”我也有些感慨。

“現在應該沒有乞丐了吧......”走到一處人群較多的地方,滿穗突然停住。

“怎麼了小崽子?”

“良爺快看,那是乞丐嗎?那乞丐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