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師兄？

蒼雲眼睛一眨不眨，凝視寧夕良久，他眼神溫和卻堅定，臉頰消瘦帶著病態的蒼白，卻還是笑得那麼從容淡定。

蒼雲垂下眼皮，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那你還，棄她而去？”

寧夕突然被人道破了痛處，當年不得已離開，沒能給風筱留下隻言片語，轉瞬就是十年。在風筱的心裡，說是“棄她而去”，實不為過。如今，自已也確有其他目的。

“風筱什麼樣的人，你清楚嗎？”蒼雲抬眼，多了些說不出的意味深長，“不要妄想，抹平這十年的，偏差。”

蒼雲直起身子，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右手拉了兩下有些扭曲的T恤。他的身後，本應滿眼的碧藍，被渲染成了紅，太陽已落進大海，即將消失在一片緋紅的海天之間。

“夕陽落盡了，”蒼雲說，“我送師兄回去？”蒼雲走到寧夕身後單手推動輪椅，調轉方向朝餐廳那邊走去。

遠處的凌逸看著眼前一幕，情敵見面，分外和諧是什麼情況？不用說是凌逸，就算換作風筱看到這一幕也會驚詫。

蒼雲推著寧夕，走得依然慢條斯理，兩人都目不斜視看著前方。蒼雲突然漫不經心地問：“你左手紅繩上，耳圈呢？”

寧夕一愣，低頭看向左手手腕，有些老舊的紅繩，已經陪伴他十年之久。紅繩上一個銀色的吊牌用鎖圈釦在上面，跟之前扣著的耳圈大小相同。

寧夕扣住輪椅的輪子，制止了蒼雲前進的腳步，永遠帶著笑意的清俊臉龐終於露出了不悅之色。他皺眉回過頭，怒氣中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紅繩上的耳圈什麼時候變成了小吊牌，他自已都沒有注意到。是他把自已的耳圈換了去？就在剛剛那一會的功夫？

蒼雲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微微地挑了一下眉頭，無聲問著“怎麼了”，一切自然的好像真與他無關。

“東西被換走了，師兄都不知道嗎？”

“還給我。”寧夕伸出手，聲音嚴厲。

蒼雲輕笑一聲，從領口扯出一根銀鏈子，耳圈就穿在鏈子上。他伸出兩根手指十分靈巧地解下來，又繫到寧夕的脖子上，才開口說：“師兄，就沒有個，求人的態度嗎？”

蒼雲用力，輪椅又被推動向前走去，寧夕突然感到不安。他是上一次在療養院就拿走了自已的耳圈？還是在什麼時候？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得手，還是自已身邊有他的人？

寧夕的思緒百轉千回，無論哪一種都是可怕的。

“風筱就是這樣，把另一個，耳圈，戴在脖子上。”蒼雲給足了寧夕思考時間後繼續說道，“要看仔細，不要再被，調了包。”

到了餐廳，正是晚餐的高峰時間，三兩個一桌的人們，都在談論著剛剛那場絕美的日落。

蒼雲推著寧夕找了個位置，輪椅停在餐桌前，蒼雲伸出那隻好手去扶的同時，寧夕撐著輪椅扶手自已站了起來。

兩人同時頓住，都有些尷尬地看向對方。

“……”蒼雲張張嘴，一句“能站起來坐什麼輪椅”被他勉強嚥了回去。在蒼雲的認知裡，只有半身不遂的人才會到坐輪椅的地步。

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桌上，寧夕不僅能站起來，行動上還要比蒼雲靈活，流暢。

“我剛出院不久，醫生說不宜過多走動。”寧夕邊解釋邊倒了杯水推到蒼雲面前。

難得凌醫師吃飯的時候不在，寧夕看著餐單，想吃炭燒豬扒想了好久了。扒拉著平板，神情肅穆，蒼雲看他嚥了咽口水，頭頂好像冒出了幾個快樂的泡泡。

蒼雲吊著一隻手，抱不了胳膊，閒著的那隻手突然有點無處安放，扣著褲子膝蓋處的破洞。他好像感覺到了一種來自食物的魔力，可以輕而易舉奪走一個吃貨的靈魂。

寧夕突然抬頭，用手指了指蒼雲吊著的胳膊，“得忌口吧？”話是這麼問，但他眼裡寫著“快說不用，我想吃的好多”。

蒼雲沒出聲，抿唇輕輕搖了下頭，下一秒寧夕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又低頭扒拉起來。有沒有一種雙重人格患者，第二人格是靠吃飯喚起的？

寧夕點了兩份豬扒和一些麻辣酸爽的東西，還有兩杯色彩繽紛的飲品，寧夕怕他手不方便還貼心地幫他切好了豬扒。蒼雲眼角抽搐，這些“垃圾”怎麼會被搬上餐桌？還是在他的度假村裡？

寧夕吃飯的樣子還是賞心悅目的，細細品味的神情，讓蒼雲一度感覺這油膩膩的豬排和那些貝殼、爬蟲一類的東西真的是很好吃的。

“不吃豬肉嗎？”寧夕問，蒼雲點頭。

“小龍蝦？”寧夕指指那一盆麻辣小龍蝦，吃貨安利美食，總是幸福又迫切。

“龍，蝦？”蒼雲盯著那一盆又油又紅看著就感覺嗓子冒煙的醜東西，“這是地溝裡的爬蟲。”寧夕眼裡的美味確實給他造成了衝擊，語速都變得正常起來。

“你嚐嚐！”沒有什麼能改變一個吃貨對美食的忠誠，寧夕快速扒了兩個小龍蝦，放進蒼雲的盤子裡。蒼雲頓感油膩膩的豬排都被汙染了。

在沙灘獨自繞了兩圈才跟到餐廳的凌醫師，在窗外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人死前的迴光返照，事出反常時作的妖。

凌逸默默掏出手機，定格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已有必要讓風總看到這應該成為永恆的瞬間。

蒼雲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微微轉頭，瞥見了往門口走的人，幽幽開口對寧夕說：“你還有，兩分鐘——快吃。”

聞言，寧夕抬頭向門口張望，果然是凌醫師正向著他們這邊走來。收回目光，猶豫一下後，寧夕選擇解決掉最後兩塊豬扒。

凌醫師在寧夕帶著心虛的微笑注視下走到桌前，看著一桌子垃圾食品，深吸一口氣。寧夕嘴裡最後那口豬扒還沒嚼完，所以他只是看著對面那位先生吃的機率有多少？

“寧先生！”忌辣、忌葷腥、少鹽、少油膩，這是精準排雷來了！

“怎麼了？”沒等寧夕狡辯，蒼雲先開了口，“我請師兄吃飯，凌逸醫師，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