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也就這樣發著呆,直到背後的床傳來輕輕的鼾聲。

他悄悄轉身看了一眼。

方煜燃睡著了。

這小子睡眠質量一如既往的好。

浴室的水流聲停止,阮星也趕緊把頭轉回來,閉上眼睛聽著動靜。

陳在州出來了。

陳在州吹頭髮。

陳在州關燈。

陳在州走回來,站到床邊,看到了方煜燃又把他位置佔了,生氣。

但全程都輕輕的,像是一場獨角戲,沒出什麼大動靜,也沒過來說話。

阮星也鬆了口氣,又睜開眼睛。

屋子裡的黑暗讓外面的亮更清楚了,只是沒持續一會兒,園區的燈也悉數滅掉,只剩下穿過烏雲的月光矇矇亮著。

他輕輕嘆了口氣,理了理凹陷的枕頭,正是放鬆的時候,一個大閃打下來,屋子像開了曝光,晃得眼前一白,還沒恢復,“轟隆”一聲傳了進來。

“嘶——誒?”阮星也本就被嚇了一跳,身後突然跟著涼了一下,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被窩。

“噓。”

這聲音,是陳在州。

阮星也身子一僵,雖是質問,但還是噓聲說的,“你幹什麼?”

“哥,打雷了。”陳在州聲音軟下來,慢慢像阮星也靠近,輕輕地把頭抵在他的後脖頸,臉埋在他身體和床的縫隙裡。

像小時候那樣。

阮星也感覺雞皮疙瘩順著脖子像電流一樣蔓到全身,他想要說趕人的話,可是脫口而出的卻是——

“在拍。”

“我已經拿衣服蓋住了。”陳在州晃動腦袋,頭髮在他身上蹭,手也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好舒服,好久沒這樣了。”

“……”阮星也渾身發麻,“你現在還怕打雷啊?”

那時候陳在州是公司最小的弟弟,在一群已經發育的男孩子面前,他像是個小學生。

好幾個淘氣的孩子總是喜歡嚇他,在黑暗的地方發出一些大動靜,比如把他關在工具間或者樓梯間,用力敲鐵門。

他們以把他嚇哭為樂趣。

工作人員說這是小孩子之間的惡作劇,其實是霸凌。

於是他就留下了應激反應,對突然大的聲音十分畏懼,以至於後來都不敢一個人睡。

那時候阮星也因為爸媽常年不露面,再加上生得瘦小,也是被欺負的那個。

他們兩個在一個宿舍,互相鼓勵,報團取暖,熬過了公司試訓大浪淘沙的時期。

他們經過層層篩查被留下,迎來一批又一批練習生,再到出道,也一直住在一起,誰也沒說要搬走。

後來他們有了cp,為了樹立陳在州的形象,阮星也成了怕打雷的那個……

不過那都過去好久了。

現在他們都長大了,陳在州一個人闖蕩這麼多年,肯定都是自己住,怎麼會還……

“可以怕。”陳在州聲音輕輕的,“偶爾怕一下。”

“……”阮星也無語,下意識轉頭,脖頸又蹭到他的鼻尖,立馬不敢動了。

以前這樣沒覺得奇怪,現在怎麼這麼彆扭。

“你和他一起睡的時候,也這樣麼?”陳在州小心問了一句。

“啊?他?”阮星也眉心蹙蹙,隔壁床的鼾聲傳來,依舊穩穩的,“……問這個幹嘛?”

“好奇。”陳在州是噓聲,明明沒有語調語氣,但聽著依舊酸酸的,“他不說什麼習慣了,幫他揉腰,吹頭髮,一起睡之類的麼?”

阮星也沉默著,腦海裡浮現出跟方煜燃相處地畫面,沒說話。

見他沒反應,陳在州心裡有些發慌,“是真的?”

“別問了。”阮星也拿開他的手,身體往外挪了挪,“不打雷了,回去睡。”

“一會兒還會打的。”見阮星也不高興,他也不再問下去,又跟了上來,這次乾脆把手臂更過來,緊緊地攔住阮星也的腰,“睡覺吧。”

“……”阮星也活動肩膀要把人擠開,“陳在州,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

“……”陳在州沒說話,手依舊抱的死死的。

“鬆開。”

“……”

“放不放開?”

“……”

阮星也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掰,趁陳在州脫力,翻身連手帶腳把人推開,“你怎麼越來越幼稚了?”

“嗯。”陳在州被踹得發出一聲悶哼,又一道大閃打下來,照亮他的臉,竟然白得難看。

“你怎麼了?”這次阮星也慌了,“我踹到你……”

不是吧,沒抬那麼高啊。

“不,不是。”陳在州咬著牙,額頭上除了一層薄汗,“膝蓋,之前拍戲受傷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阮星也坐起身,掀開被子,開啟床頭的燈,幫他把褲腳挽起來,上面是一大片結痂,邊角被掀起來一塊兒,露出粉色帶血絲的肉。

應該是剛剛那一腳踹到睡褲上,給擦下來的。

“我也沒想到你會踹我啊。”陳在州苦笑,劇烈的疼痛感已經過去了,現在只是隱隱的。

“那我也沒想到你……”阮星也聲音大了些,睡夢中的方煜燃皺皺眉,似是要醒,發出一陣哼唧聲。

他又趕緊壓低聲音,“我也沒想到你突然過來啊。”

“我告訴你,你還會讓我過來麼?”陳在州看著阮星也,問得心酸。

“廢話。”阮星也別開臉,臉莫名發燙,“還疼麼?”

“不……”陳在州想說不疼了,可想到了什麼,又皺巴起臉來,“不是特別好,很疼,這麼一大塊肉呢。”

“能走麼?”

陳在州的傷剛好在骨頭縫的位置,表面是一片結痂,但是中間有一道橫著的青紫,肯定是先磕到了再拖出一段距離被擦傷的。

他剛剛那一腳不輕,外面看著都觸目驚心,不知道里面……

“我試試。”陳在州抬了抬退,做出很痛的表情,“好像不能了。”

“走。”阮星也翻身下床,拿起外套穿上,“我揹你去醫務室。”

“啊?”陳在州一愣,“去醫務室?”

“對啊,不行就去醫院。”一個唱跳愛豆,還演戲,腿上有傷怎麼行?

“別,別了。”陳在州趕忙拒絕,萬一被看出來多尷尬。

況且,他的目的也不是大半夜的同遊醫務室……

“為什麼?”阮星也不解,“大男人怕醫生?”

“不是。”陳在州伸手把人拉回來,“這個時間了,人家都休息了,我緩了一會兒好多了,先睡吧,明天不行再去醫院。”

“明天再……”說著,阮星也覺得不對,他看著陳在州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麼,“疼,但是不去醫院?”

“咳。”陳在州心虛地咳一聲,放下褲腿,躺進被窩,“好累,好睏,晚安。”

這次換人裝睡了。

阮星也提起一口氣,看著無賴的某人以及他那雙緊閉的眼睛,到嘴邊的話轉成帶著氣的笑。

裝的一點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