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四章我做你的眼

【天穹染血，鬼樹霍亂。】

【祂的枯藤伸進逃亂的人群，】

【女人把自已的孩子猛地推倒，孩子因此逃過一劫。】

【而被抓到的婦女被長滿倒刺的藤緊緊勾住貼在枯白的樹皮上。】

【失去母親的孩童哀嚎著，這樣的聲音不絕於耳。】

【奏出一段亡命交響曲。】

【尖銳，綿長。】

【眼看搖擺著的枯藤又蓄勢朝你襲來，僅僅是拿劍去擋，】

【咣噹—】

【劍刃被彈飛在十米開外的地方。】

【你清楚自已根本不是倏忽的對手。】

【您的腦子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帶著她，活下去。】

【你跑過去把插在地上的殘劍拾起，】

【奮力投向樹的軀幹，那地方凹陷成一個骷髏頭，含住了劍，放在嘴裡帶著笑意咀嚼。】

【你趁著這片刻抱著她逃下山。】

【趁倏忽沒有完全掌握古樹，能夠造成破壞的範圍僅限於祭壇方圓幾里以內。】

【往山下逃無疑是最明智的。】

【自已從來都不是什麼英雄，拯救不了世界，你只想陪在最重要的人身邊，哪怕只有片刻。】

【祭壇山上的寒風呼呼吹過。】

【“我好冷，十八。”】

【她蒼白露骨的手輕捏你早已被她血液浸泡溼了的衣角。】

【你擒住眼角的淚，嘴唇蒼白，柔聲安撫著她“沒事，等會…給…你…喝酒，喝…了酒…就不冷了啊！”聲音乾澀發顫】

【你跑著跑著】

【來到山下】

【原本熱鬧的集市空無一人，只留下殘破一地。】

【血日懸掛在高空，場面有些瘮人，恐怖。】

【你腳底一滑，重重撲倒在泥坑裡。】

【泥染了一身，下顎也磕破了皮，略顯狼狽。】

【你緩了一會，看著前方沾染著淤泥和鮮血的藍色紗裙。】

【撲了過去，又抱起來，不顧身上的疼痛感。】

【你就這樣跑著…路過一條巷子】

【從陰暗處伸出一隻枯槁的手抓住你，你隱隱約約看清人是那天賣你靈菜的婆婆。】

【她示意你跟在她身後，她掀開枯井蓋爬了下去。】

【你抱著穆琳婉跟了下去。】

【下邊，濃郁的酒精味撲鼻而來。】

【這是一座酒窖。】

【濃郁的酒精味掩蓋住了屬於你們的生機，些許能矇蔽祂的觸感，你內心祈願著。】

【此刻可以專心的勘察著穆琳婉的傷口。】

【【毀滅】的氣息在傷口處瀰漫，你的血液根本無縫可鑽。】

【牙印在脖子側冒出鼓鼓黑煙，她呻吟聲著】

【你撫了撫她的臉，手止不住顫抖，兩眼清淚從她臉龐滑落。】

【她示意你靠近一點，你俯下頭，迎上充斥著鐵鏽味的溼潤的吻。】

【“十八，琉璃天…還…有…好多在…景色沒沒…陪你…去看，估估…計是…沒有…機…會…”】

【手停在半空，戛然而止，墜落。】

【石塊落在你的心頭，咕咚…濺起水花。】

【一家五口在旁沒有出聲。】

【年老的白髮老翁垂下頭，又嘆了口氣準備勸說。】

【你沒有攔，邊聽邊把她抱在懷中，慢條斯理地聽著，眼神有些微紅，嘴裡喃喃道“沒事，會有機會的。”】

【半個月後，你們如同過街老鼠般探出了頭。】

【往日熱鬧的琉璃天只有烈火燒著樹木的滋啦聲，還有剛從地窖出生的孩童的啼哭聲。】

【倏忽早已離去，只留下了不斷蔓延的野火。】

【藥王依舊端坐天上，你感到一抹溼潤從天上流下。】

【你用手指抹了抹臉頰“這是…師父祂在流淚…”】

【一抹綠色淚珠凝結在你指尖。】

【祂依然沒有什麼神情，望了望你，旋即消失在了天空。】

【可是你看著這滿片荒蕪，以及你身後的一家五口，他們還有剛出生的孩童。】

【你的指尖在顫抖，這是抉擇，一步錯，步步錯。】

【一個世界、救命恩人的一家的未來，換一個最心愛的人。】

【老翁見這副情景準備說些什麼，卻被她的兒媳拉住制止了。】

【你回頭望了望他，老翁蒼老的面容眼神傳來一絲堅毅。】

【你將淚珠滑落穆琳婉的嘴尖，想象著，她會張開手臂起來擁抱你。】

【可她依舊緊閉雙眼，還是那樣清冷的動人。】

【身後的老翁被兒媳瞪的有些羞愧，低下頭臉像灌了酒一樣赤紅。】

【你放下穆琳婉的身體，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抽出劍，劍光凌亂，在自已脖子、肩膀、手臂劃出血口。】

【血如雨般從你玄色長袍滋啦滋啦的流下。】

【轉身抱起她，緩緩走了出去。】

【眼神未曾以往的堅毅。】

【每走一步，身上的血液便滑落滋潤一片土地。】

【這是贖罪，也是救贖。】

【赤足踏地，抱著佳人走遍琉璃。】

【往昔的一切如走馬觀花般一幕幕浮現現在你的腦海。】

【“你未曾看到的風景，如今，我做你的眼睛，我們，一起去看…”】

【你抱緊她冰冷的軀體喃喃道】

【腦海浮現起師父曾對你說的】

【“師父，為何我要叫做無情？”】

【祂搖了搖頭嘆息。】

【後來你又前去問祂】

【“師父，經書上說“芸芸眾生，有情皆苦，無情亦苦，有情為何會苦？”】

【祂笑了笑還是搖頭嘆息。】

【如今你自已好像找到了答案。】

【“葉落花生，花落葉生，永不見，永不識。……”】

【十八年後琉璃天依舊盎然。】

【你靠在她的墓碑上痴睡著，嘴裡喃喃道一些奇怪的語句。】

【血液從墓碑滑落浸入土壤內，你對長生感到厭倦，雙眼閉了過去。】

【身體逐漸僵硬，化作一棵菩提樹。】

【日月照拂十八載，山不動，海不移，你心依然向她。】

【誰又曾想到十八載，你辭世，她又臨。】

【手指摩挲在自已墓碑前的菩提古樹，一顆紅色訶子從樹上滑落來到自已手中。】

【又一日，仙舟駛來。】

【她踏上蒼城，換上雲靴。】

【躺在蒼城仙舟的河畔上。】

【明月墜下，河畔照映劍心。似鏡。】

【蒼城古水，滌盡諸苦琉璃。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