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蔡府門前,碧玉像發了瘋一樣跑出來,阿壯緊跟其後。

見到索蓮兒這副模樣,碧玉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擦也擦不幹,流也流不盡。

蔡仲賢將虛弱的蓮兒抱下馬車,邊走邊吩咐:“碧玉,別哭了,快去給蓮兒熬碗紅棗小米粥來。”

“阿壯,去請大夫。”碧玉和阿壯一迭連聲地去做事。

蔡仲賢將索蓮兒放在臥榻上,將手輕輕地搭在索蓮兒額頭,索蓮兒還是在低燒。

他擰了一條溼毛巾,為索蓮兒的臉擦洗乾淨,索蓮兒臉上血色全無,擦著擦著蔡仲賢的眼淚不由滾落,都怪自已,來得晚了,太晚了,不然蓮兒怎會受到這樣的磨難。

正想著,碧玉已經熬好了粥,她已經將粥晾過,此時喝剛剛好。

碧玉正待上前侍候,蔡仲賢已接過了粥碗,對碧玉說:“我來喂他,你出去吧。”

碧玉正想說這不合規矩,可是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蔡仲賢不想自已貪墨的事情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此次為索蓮兒贖身也是隻身前往。

此時碧玉並不知道蔡仲賢為索蓮兒贖了身,還以為是蔡仲賢是重金請索蓮兒出街,所以那句不合規矩的話也就嚥了回去。

蔡仲賢將粥送到索蓮兒嘴邊,無奈索蓮兒毫無吃下去的跡象,大部分粥都順著嘴邊流出來。

蔡仲賢輕嘆了一聲,又吩咐碧玉道:“再去給你們小姐煮碗銀耳羹來,放些冰糖,不管吃什麼,能吃下去就好。”

碧玉應聲去了。此時,阿壯領著大夫走進門來。蔡仲賢道了一句:“有勞了。”

蔡仲賢放下床邊的紗帳,將蓮兒的手臂輕輕放下,大夫坐在床邊,搭上蓮兒的脈,此時室內鴉雀無聲,蔡仲賢更是緊張萬分,他很怕大夫說出不好的事情來,又怕影響大夫的診斷,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老大夫本為宮廷御醫,這些年因年事已高,才從宮廷中退了下來。

為了延續懸壺濟世的初心,憑著一身過硬的醫術,在外開醫館繼續治病救人。

此時,他眉頭緊鎖,邊診脈邊思索著。蔡仲賢看著他的樣子更加緊張了。

稍候片刻,老大夫抬頭問道:“請問大人,病人是否有過失血過多的經歷。”

蔡仲賢答道:“大概十日左右病人因刀傷發生過失血過多的狀況。”

老大夫答道:“病人是否有過嚴重的體力消耗。”蔡仲賢道:“並未聽說有過重的體力消耗。”

老大夫納悶:“那就怪了,病人如果單純因失血過多,經過十日也該有所恢復,中間一定是經歷過嚴重的體力消耗並且未及時補充營養,導致心血不足,脾虛,臟腑虧損而造成氣血生化來源不足。這幾日應加強病人營養,積極參與生血造血,不要再有過度勞累,現在已經傷了根本,如不及時調養,恐怕難再恢復了。”

“稍候我給病人開幾味藥,您照方抓藥,短時間內病人臥床調養,不宜勞累,情緒不宜過度焦慮或悲傷。”

“決不會再讓她出現過度勞累或者悲傷的狀況,有勞您了。”

送走了大夫,蔡仲賢心中極為納悶,過度體力消耗從何而來,青樓中尤其是花魁,怎會有過度體力消耗的情況,導致蓮兒虧血之症如此嚴重的體力消耗又是什麼呢?

蔡仲賢來到蓮兒床前,心中思忖,然而蓮兒已聽見大夫的話,嘴唇翕動著。

蔡仲賢俯下身來,努力地聽著蓮兒的聲音,只聽清仗刑兩個字。

蔡仲賢恍然大悟,急忙跑到府門攔住了正準備步入馬車的老大夫,向老大夫說明了情況。

老大夫心中有了答案,“病人在受仗刑時,虧血之症應未全好,受刑導致體力消耗過大,過後老夫料想,病人應未得到充足營養。並且仗刑部位或許有感染情況,因為病人已出現了輕微的敗血之症和低燒。

我再給病人加開幾副藥進行消炎解毒,至於敗血之症,中醫並沒有奇方能夠立時見效,還得日後好好調養。”

聽到老大夫的話,蔡仲賢只感覺血直衝腦門,這個可惡的老鴇應該受千刀萬剮之刑。

蔡仲賢叫來碧玉,對她耳語幾句,碧玉拿著蔡仲賢給的藥膏,還未走到床前眼淚就已經模糊了眼睛。

她輕輕地給索蓮兒翻身,脫下外褲和中衣,為索蓮兒的腰部、臂部及腿部上起藥來,小姐為了救自已才遭此毒打,她心中內疚萬分。

蔡仲賢在院子裡焦急地踱來踱去,此刻的心情就像有無數螞蟻在噬咬。

玉一樣的人兒,被這萬惡的青樓折磨,他感覺五臟焚身,久久不能自拔。

碧玉給蓮兒上了藥走進院子,蔡仲賢焦急地問道:“怎麼樣?”碧玉說了索蓮兒的具體情況,蔡仲賢痛得心如刀割,不能自已。

他復又來到索蓮兒床前,端起銀耳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索蓮兒。

湯水還是順著索蓮兒的嘴邊緩緩而出,眼見著索蓮兒不能進食,蔡仲賢心中極為著急,正緊張著不知不覺嘴邊忽而起了一片水泡。

他靈機一動,將宣紙蘸上銀耳羹湯汁,在索蓮兒唇邊擠了一些,果然湯汁被蓮兒嚥下些許,可是這樣收效甚微,以此速度,恐怕一碗湯汁得喂一天,不吃東西如何補充營養。

情急之下,蔡仲賢將湯汁含在嘴裡,輕輕撬開蓮兒的嘴,將自已的嘴對準蓮兒,將一口湯汁全部送入蓮兒嘴裡,這樣收效甚好,就是有點費蔡大人,他反覆幾次,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他索性跪在索蓮兒床前,一手端碗,一手輕啟索蓮兒的嘴,一口一口地為索蓮兒餵食。

看著蓮兒進食,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要蓮兒能補充營養,累點又算什麼,再說這是我認定的妻,我和我妻嘴對嘴怎麼了,想著想著蔡仲賢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

又過了幾天,蓮兒的氣色有所緩和,也能開口說話了,但是低燒並未緩解,蔡仲賢心中納罕,這低燒為何遲遲不見緩解。

蔡仲賢去請教老中醫,大夫告訴他敗血之症用中醫療法收效甚微,只能開些清熱解毒的藥物,其他無能為力。

蔡仲賢心情沉悶地折返回家,正走在路上,猛然聽到鐘聲響起,他抬頭望去,是附近教堂的鐘聲。

早些年在西洋留學,蔡仲賢在那裡見過了許多歐式教堂,這幾年外國的傳教士才剛剛來到大清幾年。

蔡仲賢本未在意,可是忽然想起蓮兒的病,“我怎麼忘了,西醫治敗血症自有專長啊,他快步向教堂走去,也許傳教士的手裡就有治療敗血症和消炎的藥物呢。”

他走進教堂,神父正在領著孩子們唱頌歌,蔡仲賢等了一會兒,待教父忙完,蔡仲賢上前行禮,他向教父說明了來意。

教父用生澀的中國話說道:“我來中國的時候帶了一些藥物,抗菌消炎的有青黴素和頭孢菌素。我還帶了一些針劑,恐怕你們中國人不會認我們西方的藥品。

蔡仲賢道:“我曾有過在英國留學的經歷,對西方文化並不排斥。”

教父聽了更為高興,說道:“那我就讓跟我學醫的小女孩前往貴府,為夫人輸液幾天一定會大為好轉。

蔡仲賢付了診金,帶領女孩返回家中,這一路蔡仲賢心情大好,也許有了西醫的參與,蓮兒就有救了,他在國外留學多年,深知敗血症的危害,得到教父贈藥,他就像得到了寶物一般。

病床前,碧玉正在給索蓮兒喂藥,卻見蔡仲賢領著一個俊俏的姑娘走了進來,心中不太高興:小姐正病著,大人就領著姑娘回來,什麼意思?

蔡仲賢說了一句:“姑娘請”。

只見那女孩拿出注射器將藥物轉移到一個有水的玻璃瓶中,玻璃瓶下方有一根長長的細管,管的盡頭是一根一寸多長的針,見女孩對著索蓮兒手背的血管扎去,碧玉大驚失色,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床前阻攔,她大聲地制止姑娘,“你想幹什麼,休想謀害我家小姐。”

蔡仲賢見了哈哈大笑,知道碧玉誤會了,阻止道:“碧玉,休得無禮,這是西醫,是來救你家小姐的。”

“什麼勞什子西醫,我從未見過,你也別唬我,不準殘害我家小姐。”

蔡仲賢好說歹說碧玉就是不依,索蓮兒開口道:“碧玉,就讓她試試吧,我低燒已經多日,總這樣不死不活的也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