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蓮兒從回憶中驚醒,嘴中喃喃自語:“碧玉,碧玉,不知碧玉怎麼樣了?”她掙扎著想起床,可是仍然動彈不得。

蔡府,碧玉也早已康復如初,阿壯一直陪伴左右,碧玉的身體雖然康復,可心裡還未從恐懼的陰影裡走出來。

她坐在床上抱著腿,淚流不止,任哪個丫頭婆子給做吃的也吃不下。

阿壯以為碧玉已經被那些挨千殺的打手破了身,所以才如此難過。

可是碧玉口中卻說的是:“那些地方就是吃人的魔窟,小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呀?”

阿壯看了看碧玉,心想: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丫頭,自已都成這樣了,還惦記著索家小姐。

在阿壯的精心照顧下,碧玉很快恢復如常。這一天,阿壯正打發丫環給碧玉熬藥,一進屋卻發現屋內空空如也,碧玉這丫頭又跑哪去了。

阿壯只覺腦袋“嗡”地一下,趕緊去尋找,剛剛走到蔡府門口,只見碧玉正要出門。

阿壯緊跑幾步追了過去,“碧玉,你幹什麼去?”

“去找小姐,我剛從那吃人的魔窟出來,那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救不出來小姐,我就入青樓,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陪著小姐。”

“碧玉,你瘋了嗎?蔡大人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救出來,你又要回去,你這不是辜負了大人的一番辛苦了嗎?”

兩人正爭執著,蔡大人從府衙回來,蔡仲賢開口說道:“碧玉,不要心急,我正在想辦法救出你家小姐。”

碧玉聞聽此話,感激地要跪,蔡仲賢連忙扶起碧玉,說道:“你家小姐的事,也是我的事,無須多禮。”

碧玉感激不盡,並未聽出蔡大人話中的弦外之音。

蔡仲賢為保出蓮兒也是費盡了腦筋,他來到鹽政使任上,本是肥缺,黃金萬兩的職位讓他弄得兩袖清風,等到用錢了才覺囊中羞澀。

他今日到望月樓去了,很想去見日思夜想的索蓮兒,怎奈老鴇又是獅子大開口,這次漲到了一萬銀兩,明擺著是為難他。

因上次帶著蓮兒強行出走,老鴇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另外蓮兒被她打得臥床不起,又三天沒吃飯了,讓蔡大人看見還不知道會引發什麼事端。

只能佯裝獅子大開口,讓蔡大人望而卻步。這些天為了籌措資金,蔡仲賢也是愁腸百轉,為蓮兒贖身恐怕也得十萬雪花銀。

本想讓家裡人資助於他,可是轉念一想和蓮兒的事還沒有同父母講明,母親又是對門第觀念極重之人,恐怕讓蓮兒入門得費一番周折。

於是打消了向家裡要錢的念頭。可巧,今日衙門上扣下了一批私鹽,蔡仲賢猶豫再三,還是打起了鹽政的主意。

清朝入關後,為了控制私鹽氾濫,採用了鹽票制,既認票賣鹽,在得到清政府准許後鹽商就可以領到鹽票,前往鹽井購買鹽進行售賣,全國的鹽都由官府控制,沒有票就不能購買鹽。

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腐敗,官府之所以讓蔡仲賢來到鹽政使任上,也是因為蔡仲賢視金錢如糞土的品格。

而現在為了索蓮兒他不得不重新打算。私鹽的途徑多種多樣分別為:場私、軍私、官私、船私及商私。

每個環節都可以扣下私鹽偷偷售賣,中飽私囊。在私鹽的多種途徑中,官私最為嚴重,官鹽採用官運官銷,既從運輸到銷售都是由官府控制,他們採用謊報重量,私下將多出的部分偷賣等方法,從中牟取暴利。

官私與商私結合形成了巨大的商業鏈。此次扣下的私鹽既為商私,蔡仲賢本想將私鹽充公,運往各個府衙及朝廷使用。

為了索蓮兒蔡仲賢不得不虛報充公數量,從中獲取二十萬兩紋銀。此事做得極為隱秘,蔡仲賢並未告訴任何人。

當晚,蔡仲賢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他索性起了身,推開窗戶,一輪皎潔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天上,四周的樹木都被映上了一層光暈。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蓮兒的肌膚就像雪一樣潔白,和這月色有多配呀。

完美的女子,高潔的心,清澈的雙眸,想起索蓮兒絕美的容顏,他怎能不喜歡,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從十八歲考取功名後,他就為自已立下了不二妻,不納妾的誓言。

而蓮兒的那句“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才情,美貌,堅毅,世上真有這麼完美的女子,我蔡仲賢何其有幸,能遇到這天仙一樣的玉人。

“不知蓮兒現在怎麼樣了?”他喃喃自語道。

他真後悔,不應讓蓮兒回去,把蓮兒留在自已身邊,好好地保護她,珍惜她。

想起老鴇那無財不歡的骯髒模樣,還不知道會怎樣折磨蓮兒。

蔡仲賢已經按捺不住自已,真想現在就衝到望月樓,把蓮兒拉出那吃人魔窟,把蓮兒永遠護在自已懷裡,從此以後永不失去這個玉一樣的人。

他以前怎麼沒有這種感覺,今天的夜晚好長啊,是誰發明了“漫漫長夜”這個詞,太貼切了,漫漫長夜,長夜漫無邊際啊。他走到書桌前,提起筆來,在紙上筆走游龍。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了,蔡仲賢洗漱完畢,準備出發。

他將銀票拆分成了四個五萬兩,他不想繼續貪汙,也不想被老鴇獅子大開口地掠奪,他還要留些錢來娶索蓮兒過門。

索蓮兒這樣才情過人的女子,配得起十里紅妝;索蓮兒這樣的女子更配得起堅貞不渝的愛。

蔡仲賢家境富裕,少年曾有過留洋求學的經歷,他看到了西方一些國家一夫一妻制的生活,他覺得這才是人間最美好的感情。

來到了望月樓,蔡仲賢仰起頭來,看著望月樓雕樑畫棟的門樓,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然後堅定地走進望月樓。心想:蓮兒,我來了。

此時老鴇正在前廳忙活,看見蔡仲賢走了進來,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迎上前去, “喲,蔡大人來了,怎麼著又要把蓮兒帶走啊。”

蔡仲賢深施一禮,“讓媽媽見笑了,蔡某並非輕浮之人,帶走蓮兒實在是事出有因,還請媽媽見諒。”

“哼,幹嘛來了,要見索蓮兒?”“一萬兩銀票,拿來。”老鴇拋了一個媚眼,挑釁地說道。

“媽媽誤會了,我不是來見索蓮兒。”老鴇一愣,不是來見索蓮兒,她心想:這麼快就看上了其他姑娘?索蓮兒不合他口味嗎?老鴇滿腹狐疑,沒開口。

蔡仲賢繼續說道:“我此番前來,是要給索蓮兒贖身。”老鴇吃了一驚,一介堂堂朝廷大員居然要給一名青樓女子贖身,是何原因?

她定了定神說道:“索蓮兒是秦淮河花魁,身價可不低呀。”

“我前幾日湊了一些銀兩,想帶索蓮兒離開這裡。”“噢?你湊了多少銀兩?”

“不才手裡現有五萬兩。”

一聽這數,老鴇頓時氣得臉通紅,“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五萬兩,想贖索蓮兒,你以為買白菜呢。”說完,扭著腰身,做勢要走。

蔡仲賢上前一步,佯裝著急。“媽媽,您通融一下,成全小生吧。”

“想贖索蓮兒容易,十五萬兩紋銀,一分也不能少。前幾日有個高官想贖蓮兒,出了十萬兩,我都沒賣,我們蓮兒金貴著呢!”

“媽媽此話當真”

“當真。”

“要不是向來一言九鼎,這麼多年,我在秦淮河怎麼立足啊。”

蔡仲賢從袖口拿出十五萬兩銀票,“還望媽媽成全”。

老鴇嚇了一跳,真人不露相啊,他還真有十五萬兩銀票。“我剛才是不是要少了?”她有些後悔,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只好作罷。

再說蓮兒自從回來之後,任由她威逼利誘,就是不肯見客,前幾日還得了咯血之症,她正愁著怕索蓮兒砸在自已手裡呢。

她接過銀票,驗了真偽。把頭一揚,向索蓮兒的住處指了一下,

“去吧。”蔡仲賢迫不及待地向樓上奔去,彷彿隔了一個世紀,蔡仲賢覺得與蓮兒分開的時間太長了,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覺得是五個秋,七個秋,十個秋啊。

他“噔噔噔”,三步並做兩步上了樓。來到了索蓮兒的門前,他反倒膽怯了,推開這道門,以後他的蓮兒就是另一個世界,另一番天地了,他感覺此時此刻就像是來迎娶索蓮兒,帶著歡欣。不,是帶著狂喜。

他鼓起勇氣推開門,,卻沒想到索蓮兒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索蓮兒面色蒼白,艱難而又痛苦地呼吸著,彷彿每一次呼吸都要耗盡全力,她的嘴唇彷彿結了一層白霜,嘴唇也因乾燥而裂開,有點點血絲從裂痕滲出。

蔡仲賢見狀大吃一驚,趕緊給蓮兒倒了一杯水,將蓮兒輕輕抱起,給她餵了一口水。

三日水米未打牙的蓮兒已經到了極度虛弱的程度,頭像不是自已的一樣深深地垂了下去。

見到此番情景,蔡仲賢淚如雨下,抱起索蓮兒在她耳邊輕輕地喚了一句:“蓮兒,我們回家。”

此番接蓮兒,蔡仲賢特意在馬車裡鋪了軟席,他將蓮兒輕輕地放在馬車裡,用手輕撫著蓮兒的額頭,像發了癔症一樣,一直自言自語著:“蓮兒,一切都會過去的。咱們的好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