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中,女人那額頭上的秀髮肆意地晃盪著,但卻怎麼也搖動不了那堅定的眸光。
“你阻止不了我。”
蒼粟說著,肌膚下的曦便湧到了指尖。
“我知道,”她的眼裡有著絢麗的光彩,就如同那熱戀中的女子,“但我不能拋棄他,就如同他從未拋棄我一樣。”
天地間的意念開始湧動,那遊離的意識竟如同飛蛾撲火般聚集了過來。
“我是個下等人。”
似乎是看出了蒼粟並沒有阻止的打算,她的目光先是落到了那寂靜的鋼鐵城市上。
“那個女人在我兩歲半的時候就拋棄了我,而後那個男人就開始酗酒了。大概是十歲,亦或者是十一歲,我真的變成了那個男人的。”
恨意在眼中流轉,即便是提到了那個女人都無動於衷的臉竟在這時扭曲了。
“後面,我的身份就變成了男人的女人。一直到多久來著,哦,十六歲,那個時候才有店家肯要我,然後我就成了許多男人的女人。”
忽然,她笑了起來,很暢快,以至於眼淚都湧了出來。
“或許是被開發得太早,亦或者是被養得太好,我的姿色一直不曾褪去,於是一個屠夫就無可救藥地迷上了我。”
“一千刀!整整一千刀!他就在我面前那樣哀求,但最後還是被我親手送進了地獄。”
忽而,她的眼神轉為黯然,微不可察地嘆出了一口氣。
“當夜,那個傻瓜就在局子裡自殺了,聽說是活生生把自己撞死的。其實我還挺喜歡他的呢。”
她的目光慢慢回移,隨著身軀掠過了萬千景物。
“而後就是千篇一律的生活,上床,下床,上任何床,下任何床。即便許多人都視我為片刻的‘唯一’,卻依舊改變不了一點。”
她的目光總算停留在了那一片禁地之中。
“我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下等人,一個骯髒的、下賤的、萬人騎的,婊子。”
她就那樣將後背展露到了蒼粟面前,半點不設防。
“我選擇不了我的出身,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地位,我永遠都擺脫不了那個泥潭……”
朝著那片禁地,她踮起了腳尖。
“直到他來了,一切就都改變了。”
抬起左腳,而後她將之重重向前踏下。
像是引爆了雷霆,轟鳴的氣浪向整片天地捲去,而那遊離的意識竟開始慢慢向她匯來。
強烈的不適感充盈進蒼粟的整具軀體中,而手中的金芒正躍躍欲發。
他卻猶豫了。
女人的背影無限縮小,而後隨著那周遭的景物一齊淡化,下一眼,便成了那無盡命運之海中的纖細絲線。
隱約中,無數的記憶便浮現在蒼粟眼前,如走馬燈般緩緩放映。
屬於“人”的那股憐憫便油然而生。
“即便他從未醒來,也從未與我言語,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終究都來自於他。”
山巒崩裂,棺槨升空,被雪藏的軀體似在渴望降臨人世。
洶湧的意識便終於裹挾到了天空中的偉力!
錯了!錯了!這哪是垂死的普通化境!他分明只差半步便可登臨王位!
眼中光影退散,蒼粟愕然地上前一步,下意識將曦鋪滿在眾人周圍。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這尼瑪是人能打過的對手?
道基大成,自成體系,這哪是他這個小蝦米能碰瓷的!
似是察覺到了蒼粟的異樣,女人回眸一笑,將食指貼到了嘴角。而後,他便像個俏皮女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奔向了自己的意中人。
現在,沒有多餘的人了。
“我就知道你從未死去,就如同你的心跳從未在我耳邊停止一樣。”
棺槨碎裂,那用不知名材質所鑄成的枷鎖轉眼就被粘稠的氣壓碾成了碎末。
那具男子的軀體便重見天日了。
形若白玉,神似帝王,容貌俊美,仿若不是凡塵客,而是天上謫仙人。
一剎那,他的眼睛睜開了!
喧囂的世間瞬間寂靜,而後,天便裂開了。
血色在天幕後、那浩瀚的星空中凝聚,跳動的電弧便慢慢充盈起來了。
女人的身影隨著那浩瀚的能量湧到男人身上,而後便漸漸模糊。
那命運的線條也便改變了。
一條細小的金線從未來開始崩塌,落下的星星點點便續接上了這方世間中那最粗的一條。
他終於走出了“紅塵劫”。
滔天的氣勢席捲著氣浪四散而開,帶著毀滅的氣息清洗著這個世界。
強!太強了。
微型長城向蒼粟匯聚而來,理想鄉也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蒼粟身後,而後一黑一黃兩個身影便竄了出來,分別站在他的左右肩上。
像是開啟了樂章的序幕,一張張卡片從理想鄉中的宮殿飛出,鎮壓著周遭的空間。
神聖防護罩–反射鏡力、「盾」シールド,THE SHIELD、《狼人》、啤酒蓋……
不止於此,兩團棉花球偷偷躲到了蒼粟耳邊,幾個迷你士兵已經扛起了超級迷你火箭炮……
相應得,那座宮殿也在慢慢黯淡。
氣壓掃過來了。
沒有預想中那驚天的碰撞,就像只是有一陣風拂過一樣。
黃皮耗子疑惑地垂下了閃耀著電弧的尾巴。
“散了散了……”
不知哪個小可愛喊了一句,一瞬間所有的同伴們就都回去了。飛的飛,跳的跳,爬的爬,扔的扔……
廢墟之下,所有的生命盡都無傷。
同時,蒼粟那心心念唸的通道也開啟了。
“你們先走。”
“不要……”
還沒等迪瓦和蒼漓那反對的聲音出口,琉璃和大波比就已帶著他們“飛昇”走了。
至於他蒼粟,當然是要留下來再看一看。
這樣的話,即便接下來真有什麼危險,那也只用考慮他自己了。
登臨王位啊!他遲早也有這麼一天!
不多時,血色雲層已經完全壓了下來,取代了整個天幕。
毫無預兆般,雷霆落下!
很快,血色便淹沒了相擁的兩人。
而後,是一道又一道,越發快速的雷霆,像是絲毫不願意給上哪怕半點的機會。
“血色之雷,天罰之雷……”
不是天妒,就是天厭。
像是一個世紀一般,血雷終於停歇,而云層也終於褪去。
星空不見,天幕一片湛藍。
若不是那一團焦炭和一地狼藉還在,任誰也不會想到剛才有人在此渡劫。
“失敗了嗎?”
蒼粟喃喃著,正欲離開。
忽然,一雙白嫩的手從焦炭中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