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亥時這一夜,玖凊睡得很沉,任憑外面的人怎麼來回活動,自己都迷迷糊糊的的不醒。
可是,她在亥時是被一陣香氣弄醒的,她知道只有一種花能讓她這麼敏感,那就是——梨花。
可是章莪是一棵梨花樹都沒有的啊,怎麼會傳來這種味道,除非……有人在喝梨花釀!夜空掛滿了星星,月亮像一隻釣魚的小船,幾顆大而亮的星星掛在夜空,彷彿是人兒提著燈籠在巡視那浩瀚的太空,皎潔的月光從窗戶中投過來,灑在那美人身上,好似盛開了大片雪白的梨花。
室內很暖和,玖凊斜斜靠在錦織的軟塌上,一頭烏髮如雲鋪散,熟睡時仍抹不掉眉眼間攏著的雲霧般的憂愁。
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紅潤如海棠唇,潔白如牛乳般的肌膚,微微凌亂的綾羅,即使枕邊放著的明珠都抵不上膚色熠熠生輝。
白玖凊坐起身來,也沒驚動外面的婢女,想要找到那香氣的源頭。
靜夜,深邃的天空,星星眨著眼。
月已半彎,沒有風,卻感覺有絲絲涼意湧到身邊。
白玖凊臨窗而立,靜靜的看著外面,一言不發。
不想驚動外面的婢女,提起裙襬,運作法力在胸前一比劃,眨眼間就踩在高高的樹枝之上,輕巧的翻越,這樣就成功來到了院子外。
她對自己很是滿意,自己翻樹沒有很累的感覺,那就定是自己的功力又提高了幾成。
隨後她看見路旁種的牡丹,牡丹的土還是新添的,顯然是剛剛從別處移來。
不知為何,她心頭一顫,她明白,這花既不是榮軒種的也不是章莪其他人種的,而是……入秋的夜晚,很寂靜。
她獨自一人走在這充滿幽靜的夜裡,這條林間小道。
風呼呼的吹著還帶者樹葉的沙沙聲,就像是風的呼嘯。
冷冷的寒意衝上她的心頭,風把樹上的葉子吹落了,踏在小道上腳下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皎潔的月,光芒萬丈,似乎有將整個天空照亮的雄心壯志。
風是令人期待的,徐徐吹來,格外清新,涼爽。
又是一陣梨花香傳來,她享受著這莫名其妙出現的香氣,無法自拔。
她想起了故鄉的梨花,青丘的梨花春曉秋都是開著的,冬季雖會凋零,但青丘的冬季又短又舒適,梨花不久又會開了。
遠遠的,她看見那是一座擁有高齡的石拱橋,橫跨在低吟淺唱的小湖上。
水美,湖美,橋也美,橋上那青石板路被人的足履磨得珠圓玉潤了。
四周也沒有人,那石板瞧著也算乾淨,白玖凊索性坐在木橋之上,輕輕倚在這橋一側的扶手上,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心中十分的寧靜。
八萬年了,她或多或少對這世間有些疲憊了,有時候她試圖迴避著一切,可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她是個女兒家,似乎除了被阿七當時“壓榨”逼著幫她做香包之外,好似從未再做過女兒家的事情,她好像一直都在奔跑,試圖甩掉身後那群試圖抓住她之後要置她於死地的人。
她好似一直在處心積慮的謀劃著,年紀輕輕就已經足夠老練,足夠有城府,但當時在青丘還要裝傻裝單純。
榮軒自從與她正式訂下婚事,就似乎一直全心全意的保護自己,關心自己。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好,但還是免不得心生懷疑,她有時候會想,他與自己訂下婚事,是不是自己對他有利可圖,他是要利用自己嗎?他是真的愛自己嗎?所以她總是處在精神內耗中。
她知道自己這麼想很噁心,所以她也想著改變自己,想著對他死心塌地。
“這些年,我聽你說你在青丘忍辱負重,逆來順受,看著那天你從青丘逃出來的渾身是傷的樣子,我的心無不是辛酸的,故我總是想著,我榮軒一定要帶你逃離苦海,我要讓你平安喜樂的生活,不會再讓你承受你兒時所受之委屈。
小玖,我是個男人,我更希望,什麼事情你管著我,你去做你的事,然後有事情我扛著。
在章莪你不用過於緊繃了,放鬆些,這下你不是一個人了,還有我呢.”
她覺得,自己或許真的錯了,但她一直都是一隻理智的狐狸。
雖然那個在小時候與自己有情感糾葛的人會時不時成為心中的一個死結,雖然會有些遺憾,但是一切都過去的,要顧及當下。
榮軒是不是已經出發了?她想著。
她耳邊不時的響起一陣蟬鳴,身處這景色之中,她彷彿覺得那是一首清脆悅耳的小曲,譜寫著獨屬這夜晚的韻味。
白玖凊打了一個寒戰,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也就只穿了一件紅色的單衣出來了,自己病才好一點,容不得受凍。
“病美人,你想什麼呢?哎,你坐那裡很久了啊!”
這個聲音在這種安靜的環境裡格外的響亮,驚得玖凊一個震悚,她猛地一回頭,只見一個男人靜靜的站在橋的另一頭,有著一雙狹長得像青丘男子的眼睛,英挺的鼻樑,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還有白皙的面板……他身著一身淡紅色的長袍,衣襟敞開,露出裡面結實性感的胸膛。
女人有些震驚,好像她自從在剛來崑崙的時候見過他幾次,然後幾萬年的一直都不曾見過。
她蹙眉,問道:“凌霄?你怎麼會來這?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章莪?”
“哎,你真傻還是假傻?”
凌霄兩鬢處留著兩綹長髮,隨風飄著,反問道:“我們在崑崙見過多少面,自然知道榮軒這孩子會帶你來他這啊!”
玖凊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凌霄開口道:“我是仙界的統治者好吧,別以為你是個病美人我就會不讓你行禮.”
“仙、仙界的什麼?”
“仙尊啊,也是,我要是在隱藏身份下去啊,可就要被你欺負死了.”
白玖凊驚訝的捂住嘴巴,沒想到自己當時隨便撿到的一隻朱雀,竟然正好就是仙界的那個仙尊。
“所以怎麼,我是仙尊,來你這妖界的小破章莪你也不行個禮?”
可玖凊白了一眼,緩了緩語氣,說:“我先回答我問題再說,你在這裡站多久了?”
“也就一會.”
凌霄臉龐泛著紅暈,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坐在玖凊身邊,說:“病美人,你喝酒不?”
玖凊聞著他身上的酒味只覺得燻人,連忙揮了揮手,嫌棄的說:“我可不,你走開啊,喝這麼多酒?”
凌霄一下子倚在玖凊身上,湊得很近,他說:“你呀,可別學榮軒那一本正經,學學我一天,多瀟灑.”
玖凊心中一陣鄙視,連忙推開他,心想道:“所以天帝陛下從來沒想過把你給開除嗎?”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突然來章莪作甚?喝酒跑這裡來喝酒啊?”
凌霄又喝了一口酒,他的酒量顯然不是很好,只是幾口下去,臉頰就微微有些泛紅。
酒壺隨著他的搖晃,能聽得出來裡面的酒也未喝盡,他的眼神卻有些迷離起來。
上身開始無規律地搖晃,他只好將兩臂緊張地支撐在兩側,盡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但是,片刻之間,他的雙頓就已經緋紅,脖子上的青筋更是因為充血而膨脹,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已然是醉了。
“病美人,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白玖凊隨即莞爾一笑,說:“你一向死皮賴臉,何時這般客氣?但說無妨.”
隨後,男人竟然沉默了一會,絲毫不像以前那般潑皮。
在冷冷的月光下,雙眸顯得深邃又明亮,雙唇緊抿著,似乎有苦難言。
女人有些無措,她頭一次看見這樣的他,莫名有些心酸。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讓她打了一個寒顫,玖凊伸手拂了一下鬢間的亂髮。
“如今六界已經開始動盪,而且你們妖界某些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而且就離你們不遠。
有那魑樓的存在,老屁天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一定還會整出什麼亂子。
我的權力僅僅在仙界,也管不了他們,故我看天帝已經認為你們和魔界鬼界一黨,將來要是攻打的話,很有可能把你們一起包括在內,病美人啊,你生逢亂世,你可要小心.”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那樣的嚴肅,那樣的深不可測。
白玖凊一愣,靜靜地看著凌霄,一時間不知說什麼。
也是在之後,她曾經把凌霄說的這些話對榮軒說起過,可榮軒也許十分平靜,深思熟慮了一番,才開口道:“六界的大戰必然要開始,但就算是這樣,也不會阻止我什麼.”
她當時並不理解榮軒的話,他是有什麼計劃嗎?是什麼要去阻止他嗎?一時間,她覺得自己還真是不太瞭解凌霄,似乎在自己面前出現的僅僅是那個嬉皮笑臉不正經的男人,而背地裡這個人彷彿又隱藏了什麼。
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似乎才是他真正的那一面。
冷月之夜的白玖凊,她靜靜的望著凌霄。
“凌霄……”“怎麼了?”
玖凊猶豫了,似乎不敢說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道:“你,當我是朋友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問,但是似乎只有這麼問,聽了他的答案,自己才能徹底的心安。
“你覺得呢?”
“我……”凌霄輕笑,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了一句:“我是仙界的帝君.”
白玖凊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問道:“那你會攻打我們嗎,或者助神界攻打我們妖界嗎?”
凌霄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神界當時可是欺壓過我們,那個天帝老頭子氣死我了。
我就算再無恥再胡鬧,也不能坐看自己成為家族的罪人啊.”
白玖凊眉梢一揚:“如此說來?”
“神界和妖界之戰,我仙界兩不相幫,不要說天帝把那玉媛姍嫁給我,就算把他娘嫁給我都沒有用,哈哈!”
凌霄說著說著突然大笑起來白玖凊一愣,頓時覺得心頭舒服了許多,隨後莞爾一笑,笑道:“如此說來,那你就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