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彼岸,一落萬年,若再相見,亦是枉然。

地點:青丘女子坐在空蕩蕩的九靈殿的鞦韆上,手裡撥弄著箜篌的琴絃。

她面似芙蓉,眉如柳,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額頭有一個如烈火般的彼岸花的花鈿。

忽然,她的思緒在這琴聲中回到了自己三萬多歲的時候,那時自己為了生存,整天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卻終究難逃得過親人的算計,自己被汙衊殺了自己最親愛的祖母,老太太是那麼的愛自己。

自己的一生,怎得如此波折,自從榮軒為自己而死,她的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自己本以為,是從自己被趕出青丘之後,一切都變了,可是自從那次神魔大戰……“殺敵!”

一聲號令突然響起之後,才是徹底的變革。

“快!準備迎敵!”

“小玖!”

從在人界的小巷初見到如今,她從未見過他笑的如此開心,她發誓,哪怕是血海刀山,自己也同他一起走過。

然後她看見了仙君凌霄,她忽憶起她曾經說過:“凌霄,如果有緣再次相見,希望不要實在戰場上,針鋒相對!”

她冷冷一笑,真的,再次見面,真的是在戰場上!榮軒癱倒在地上,接受著碧瞳女子發顫的擁抱,道:“或許該說再見了,我的小玖,認識你,是我一生的幸運.”

“你說好的,你要娶我的,而且我也同意了……”她又開始嗚咽,並再一次試圖用手掩蓋她的痛苦,她那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

榮軒不語,笑了笑說:“你不要等我了,我怕是要堅持不住了……你和敖曈好好在一起,他是個好男人,他、他會照顧你的……會做的比我更好,我放心……”她搖搖頭,她卸下了所有的堅強,此時此刻,她不是青丘的女君,她就是一個女人,她哽咽道:“榮軒,你、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要死了!”

榮軒的手覆上她白皙的臉龐,說:“小玖……我自始至終,我只愛過你一人……不要、不要忘了我……好好活著,一定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他緩緩閉上眼睛,她瘋了一樣的搖著男人,撕心裂肺的說:“你要是敢死,我就跳進我青丘的忘川河中,將你忘得一乾二淨!榮軒,你聽見沒有!你若有半分差池,我絕不苟喘於世!”

她本以為自己經歷了眾叛親離,生死離別之後心早已麻木了,可是每次一想起她摯愛的那個男人,便捂著胸口,放下了手中的箜篌,只覺得那痛從胸口處氾濫,直達四肢百籟。

但自從有了他,跟他回了不周,她漸漸的卸下了自己的偽裝,不再是柔弱乖巧的阿九,亦不是女扮男裝的伴山,而是柔情似水的白玖凊!在他身邊,她可以不再留著那笨拙礙事的劉海,也不用整日唯唯諾諾,她甚至可以放心的穿上自己心愛的烈火紅裙,他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如此愛他。

他再也不能讓他深愛的她離開他。

他說過,要一生一世陪著她,飛昇上仙他幫她擋了,飛昇上神時也是,可最後他卻擋下了那致命一擊。

此後,他便丟下了她一個人,只留了一句,不要,不要,忘記我。

自己已自斷一尾,從十尾變成了九尾,求他一世輪迴,可是,神明大人好像並不買賬。

她輕嘆,把赤妤琴收回,緩緩的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喉嚨卻覺得好似有一把三稜匕首刺入般疼痛,這時,有一片花瓣飄過,她一愣,青丘這個時節梨花樹都枯了,哪裡會有梨花,她環視了一圈,發現大殿門口處掃了一堆的梨花瓣,方憶起,這些是以前彩兒,小春和故包兒一起掃的。

“九帝姬,你曉得乎?阿八左右的貼身宮娥,名為離歌沐雪,那多好聽文氣,咱不可輸了人家呀.”

“你二人,汝謂雪薇,汝謂錦瑟。

汝名紫瑤,汝名可欣.”

白衣少女說。

“我九帝姬之才華甚不平凡。

起之好名.”

“帝姬亦與我改一名字吧.”

“何為,你名曰故包兒是有原因的,你面如一包子!”

故包兒……那年那天,故包兒心疼自己整日起早給小彠補習,見自己還在睡著,為了讓自己多睡一會,便偷偷讓小彠再在門口等一會。

那年那天,故包兒為自己送來了桂花糖蒸慄粉糕,別人的芋頭粉皮,而自己這份是普通的麵皮,其何嘗不知,故包兒沒告訴自己這糕點與別處的差異,是怕自己徒增煩惱。

後來才知,這份還是故包兒大鬧膳房才為自己得來的。

她永遠難忘,那年那天,這個婢女為自己擋了箭,就那樣倒在了血泊裡,任憑她怎麼哭喊,故包兒亦不復開眼。

·地點:冥界天空暗紅,大地流火,整個大地似皆在流淌著噁心的血液,魔獸在此中出沒,時不時從天空中掠過,閃著銳金色澤的利爪.”

見過女君大人……啊,還是應該叫邪神上尊。

“一個黑衣男子坐在高座上,一雙暗紅的眸子帶著毀滅的色彩.”

呵,那如若我是邪,那老祖不下來行禮嗎?“一個女子戲謔的說。

那一女子上揚的狐狸眼角似乎含了一絲冰冷的諷意,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儘管閻王老祖已經見過她兩次,但還是不免眼前一亮。

閻王老祖笑著走下來,說:”女君又來,還是為了你那心上人之事吧?“女子咽喉苦澀,頓了頓,說:”他……真的還沒過奈何橋嗎?還是說,我那一條尾巴真起了作用。

“閻王老祖看著略有些悲傷的漂亮女子,看著她雪白的脖頸,邪魅一笑,說:”大人勿悲,不如……與我風雨一場,或許就……“”啪“男子的俊美的臉龐頓時滾燙,清冷的女子揉了揉手心,說:”真是放肆!“可那男子竟也不惱,走回了高座,說:”要我說,你們所謂的神明,根本沒把你這條尾巴當回事,還有,你不是和如今的天帝交好嗎?何不去找他?“敖瞳是不會幫著自己復活榮軒的,女子垂下眼簾,可是……榮軒在那場神魔大戰中是真死了嗎?如若真死,那魂魄定會來到冥界,經過奈何橋,可是自己等了一個月,皆沒等到。

榮軒……你出來啊……你能不能像那天一樣,出來讓我看看啊,哪怕只是個幻象也好啊……那天,是神魔大戰結束後的九日,她剛剛醒來,腦海中那些片段壓得她喘不上氣。

她好像想起什麼,穿著褻衣大步走到梳妝檯拿起銅鏡,發現自己額頭上的曼珠沙華毫無異常。

她心臟猛然收縮,她想起她與魍樓合體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被玄羨帶走,她急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咒罵了一聲。

她不能讓魍樓消失。

正當她想邪神魍樓的問題時,腦海中又想起榮軒,她的心好痛好痛,但是痛著痛著,就沒有知覺了。

她感覺自己要瘋了,將銅鏡摔在地上個粉碎,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她都要崩潰了!她長髮飄飄,簡略的套上了一件繡有一隻狐狸的石榴裙,直接跑了出去。

“砰”門被撞開,只見裡面衝出了一個並沒有梳洗的女子,小春說:“女君大人,你要做什麼去,天這麼寒冷,你還來了葵水呢!”

她只回頭看了一眼——那絕美的翠綠色雙眼。

只是一個背影,穿著妖冶的紅色衣裳,微風拂過,衣裙翻飛,彷彿一隻只血紅色的蝴蝶,如墨的長髮隨風飛揚,在雪地裡,她宛如是一隻赤紅色的蝴蝶在飛舞著,豈是驚豔二字可以形容。

她踏進梨園,哪裡有梨花?光禿禿的枝丫把她精神最後的寄託打消了,她一下子癱坐在地。

雪真的好冷,好冷,她此刻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孤獨。

彷彿她站在一個被世界遺棄的角落,彷彿她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浪人。

雪兒飄灑隨風飛揚,落觸肌膚沁透心房,遠看女子踏雪嬌柔眸亮,髮髻素雅淡香,是醉人的佳釀。

近看才發現此女子雙目似星,彷彿一汪秋水,在這喧囂的塵世中熠熠生輝,略顯蒼白的臉上被腮紅掩去了幾分孱弱,嘴唇沒有多少血色,這倒是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即使不用過多的描眉畫眼,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她知道雪很美,當它落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要化成水。

忽然下的這場雪,飄的那麼純潔,將他埋葬在了她的世界。

她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突然抱住一棵樹哭出聲來,她像一個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那樣哭,哭自己,哭驀然間消失的榮軒,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嗚咽,並再一次試圖用手掩蓋她的痛苦,她那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她眼睛緊閉著,用牙咬著自己的拳頭,想竭力制止抽泣。

比如在凌霄心中,她永遠是一個堅強的人,在他面前從來是一個不屑一顧的形象,只是她從未在他面前表現過她的柔情似水。

“榮軒……”“小玖?小玖?”

女子一愣,這分明是榮軒的聲音,那個不周君王,見到他站在那小橋上面微笑著向自己伸出手,他笑的是那麼的動人。

“榮軒,真是你啊!”

女子想要起身,結果卻踩到了自己的長裙,一個踉蹌跌倒在雪地,冰涼的觸感以前的他的手完全麻木,她完全不顧形象的向他爬去,卻見男人越來越遠。

她大喊:“榮軒,我是小玖啊,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榮軒!”

女子趴在地上,赤紅色的衣裙上已經落了一層白雪,格外的觸目驚心,在雪地裡,她宛如一朵曼珠沙華。

原來……是自己的幻想……魑樓說過,凌霄亦說過,榮軒有機會復活的,而此言,是她最後的希望。

她倒在雪地之上,笑望天空,她幻想著榮軒回來之後他們幸福的生活,一切的思緒都回到從前的青丘……雨連江紅塵,寒盡雨如煙。

淡笑紅塵悽神語,幽情無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