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邕暫時被關押了起來。

事情還沒結束,草率要了凌邕的性命洩恨,只會白白斷了線索。

眾長老散去,宗祠內只剩月拂曉和韶影兩人,月拂曉已行至門口,忽聽身後的韶影追上來一字一字道:“尊者心細如髮,能洞察奸邪於微小細節,力挽我宗將潰爛之大廈,我不勝敬佩與感激。月長老,多謝你能來我宗相助。”

韶影似乎已經察覺月拂曉並非天鏡宗派來的先行官。

月拂曉受不了韶影如此鄭重的一拜,忙扶她的胳膊,“於我而言都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如此言重。”

有一雙能看見陰氣的眼睛,想忽視周晏那一院子的人都難。

只是懷疑過沈曜扮豬吃老虎,懷疑過自大狂傲的周晏,萬萬沒想到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凌邕。

韶影隨月拂曉走了兩步,斟酌道:“朝公子的事,尊者考慮得怎麼樣了?”

月拂曉無奈地嘆了一聲,“當事人本尊和天鏡宗所有人都無異議,我沒資格插手。”

韶影乾乾笑了聲,她聽得出月拂曉還是很強烈地不願朝暮雪去冒那個險,“尊者若是不點頭的話,我想侯長老和朝公子都不敢貿然去連陰山。”

“你難道還想我親自送他去?”月拂曉沒好氣。

合著前面突然把她抬那麼高,是擱這兒等著她呢!

月拂曉現在心裡也很矛盾。

一方面覺得自已之前總是插手朝暮雪的事,有些太過,太把自已當回事了。

朝暮雪畢竟是獨立的個體,他有他自已的思想,月拂曉不該拿“都是為你好”強迫他。

另一方面又清楚血宴抓朝暮雪回去,是為了將朝暮雪錘鍊成可以承載魔主強大靈魂的魂器,一旦讓他們成功,朝暮雪就走上了原著作者為他安排的老路:一塊男主鶴雲舟一統人神魔三界之路的墊腳石。

死路一條罷了。

月拂曉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朝著作死的方向一去不返。

“尊者關心則亂,可以理解,”韶影小心翼翼道:“之前是我們沒防備,中計進了血宴的陷阱,這次時日充足,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月拂曉沒有再接話,心裡亂糟糟的。

韶影也識相地沒有再勸。

回到樂乎居時,朝暮雪正守在他習慣呆坐的廊簷下,一聽推門聲便滿懷期待地抬起了頭。

身子險些就彈過去迎接月拂曉了,但只是動了一下,立馬又低下頭。

慌亂心虛,同時又隱有怨氣。

月拂曉自知在大殿內態度不好,主動上前破冰:“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我只是覺得你當誘餌很危險,大概會有去無回……我擔心你。”

朝暮雪緩緩抬眸,嘴角漾著一抹淺淡的笑意,似乎是沒憋住,“我知道。”

月拂曉登時有些面紅耳燒。

這傢伙知道什麼就知道。

“知道還冒險做什麼?你都回不來了,天鏡宗的承諾於你而言不就是空頭支票嗎?如此你還傻傻去當什麼誘餌?”

朝暮雪自廊椅的背欄上起身,湊太近的緣故,月拂曉忽然得仰頭才能望著他的眼睛。

他隨即微微俯身,平視著月拂曉,“我想離你近一些,無論為人還是修為。”

一來一回的小動作,朝暮雪的臉幾乎貼著她的,連呼吸的熱意都能清晰地撲在她臉上。

但是因為思考他的話,月拂曉的腦子有一剎那的宕機。

對沒錯,肯定是因為他的話太深奧了月拂曉才會愣神。

她猛地轉身背對朝暮雪坐在石凳上,“我可沒有這麼無私過,為了不相干的人,不惜搭上性命。”

朝暮雪近了兩步,“沒有嗎?那之前不惜入魔也要推明珠和我先走的人,莫非是別的傻子?”

月拂曉回眸斜了他一眼。

在他的視角,他們那時候的確是不相干的人,可……

“月拂曉,無論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接近我保護我,現在我認定你跟定你了。”

別的朝暮雪不在乎,但他一定要待在月拂曉身邊。

天鏡宗沒有靈族為親傳弟子的先例,那就想盡辦法,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讓那個地方接納他。

人們願意交換的,無論表面看起來有多奇詭,但心底都認為那是等價的東西。

朝暮雪亦是如此。

月拂曉撓了撓臉,以她在現實世界母胎多年的經驗來看,朝暮雪這很像表白。

“我可提醒你,師徒戀不亞於亂.倫,你成了我的徒弟不許肖想別的。”月拂曉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三次。

朝暮雪挑了挑眉,“想什麼別的?”

月拂曉才不會傻到上當,改口道:“至少你的初衷是好的,如果這次能救回須家父子,也算你功德一件。在這件事上,你比那些貪生怕死的弟子強多了。”

她自會用心教,至於最後朝暮雪能不能擺脫原著命運,此刻看來已經不重要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月拂曉將自已關在房內苦思該如何佈陣。

野心勃勃地想讓鄢湛羽灰飛煙滅。

這期間,凌邕向嵐家長者和柴參承認,教會他控制子蠱的人就是韶影。

“我想通了,我要將功贖罪!她利用完我就不惜殺我,我要她下地獄!”

為顯示決心,他甚至將種蠱和控制蠱人的方法毫無保留地交代了出來。

韶赫聽完,痛心地點頭承認那就是韶家人固守的秘密。

面對眾人或斥責懷疑或不可置信的眼神,韶影:“我無話可說,無論是我韶氏中的何人與他透露了這些秘密,我這個大家長都難辭其咎。”

柴參問:“你為何要慫恿少宗主去連陰山,你明知他一旦出事,溪嵐宗就將淪為廢墟!”

韶影無言以對。

凌邕直搖頭,“這我可不知道,我看她八成要害死須家父子,她自已當宗主。”

“放屁!”柴參情緒激動地踹了凌邕一腳,“祖師說過,溪嵐宗只能姓須,須家亡則溪嵐宗散……韶影,你明明比誰都清楚!”

自韶影眼角流下一滴淚,她沒有辯解一句,只是平靜道:“關我吧,或者殺了我,都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