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漾漾剛覺得蕭美玉有幾分人情味兒,就給了她迎頭一擊。

“我怎麼可能虐待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這誰知道,寶兒是男孩,與李瀛差得不多,他日世子之位,寶兒也是有力競爭者,你若是想未雨綢繆,斬草除根,現在動手是最好時機”

白漾漾滿臉黑線,她都沒有想這麼長遠的事,她每日想的都是奶水夠不夠兩個娃吃,從哪裡偷點時間睡覺,怎樣才能不在睡前想肅王······

“你多慮了”

她淡淡地蹦出四個字。

“之後我單獨闢一間屋子給寶兒和乳母丫鬟住,這樣你來也方便些”

“······我不會感謝你的”

“······知道了”

“今晚你要看的賬本單冊,我都帶過來了,你看完再······”

“啊!“

白漾漾發出一聲暴鳴,嚇了蕭美玉一跳。

“你有病啊?”

幸好剛剛寶兒交給程嬸子,帶去睡覺了,不然寶兒都要嚇哭了。

“蕭側妃,放過我吧”

白漾漾面容悲憤地說道。

“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每天睡不到三個時辰,白天見婆子,晚上看賬本,累得奶水都沒有了,就算田裡的牛,也該讓我歇一歇!我不像你,我記不住這麼多數字啊!”

蕭美玉看了她一眼,淡淡的。

“那你去睡覺吧,我走了”

咦!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見蕭美玉要走了,白漾漾又有點心虛,這人有時候也賤······

“你明日再看,葬禮完了,有的事要幹,你逃不過的”

蕭美玉鎮定地起身,走了。

徒留白漾漾一人靜靜崩潰,不想幹了,真的不想幹了,這管家是一天二十四小時standby啊······

次日,雞叫了,她醒了,該死的生物鐘。

白漾漾起身穿衣,前往停靈處,接待往來諸人,人來得不算多,只請了李庶妃的母家,和幾個她素日交好的僕婦。

一棒鑼鳴,諸樂齊奏。

請了一代哭之人,在堂子中央嚎喪,哭聲感天動地,連帶著好幾個僕婦都落下淚來。

白漾漾與她實無交情,也落不下淚,藉著帕子遮掩,逃到了隱蔽之處偷懶。

卻不想,這處已經站了一人,戴著面紗,眼中含淚,不是別人,正是蕭美玉。

她連在她靈前正大光明地哭上一哭都不能。

白漾漾好心遞給她一方帕子。

啪。

手被開啟了。

人有時候也賤。

白漾漾心中告誡自已,不要自作多情,蕭美玉有今天是她活該。

“李家就來了一個人?”

蕭美玉忽然出聲問道。

“不是都請了嗎?”

“是啊,請柬上是都請了,來的就一個,是她哥哥的姨娘”

“什麼?就派了個姨娘?這李家真是欺人太甚!”

蕭美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白漾漾生怕她又發癲,勸道:

“這是李庶妃的葬禮,你別亂來,準備了這麼久,不能毀了!”

“······我真是替她不值”

“是是是,這李家做的是過分”

白漾漾附和道。

“她從前,為了她父親貪汙的事,奔走上下,求到了我這裡,才免了她父親的罪,她平日往孃家也補貼了不少錢財,那群賤人居然都不來看她?!”

蕭美玉說得憤懣。

白漾漾聽了也覺得這李家不是東西。

見喪禮辦得差不多了,白漾漾便出去送賓客,方才漫不經心的李家姨娘忽然找到了她。

“側妃娘娘安好,妾身是李家的錢姨娘,這次喪事仰仗娘娘慈心,竟辦得如此風光”

錢姨娘臉上帶著諂媚的笑。

“姨娘謬讚了”

“娘娘,妾身此來,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私下相告”

白漾漾便帶了她到一處安靜地界。

“不知庶妃有沒有留下金銀釵環之類的遺物?妾身好帶回去,也是·······也是睹物思人啊”

“有的,我讓人取來”

“謝娘娘!”

錢姨娘的表情忽然變得特別興奮,方才葬禮不見她悲慼,眼下倒是見錢眼開了。

白漾漾搖了搖頭,道:

“我還有事就不陪姨娘了”

“娘娘慢走”

錢姨娘在這冷風口處,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到賓客散盡,才等到一個小丫鬟從裡面跑出來,塞給她一個小匣子,就跑走了。

錢姨娘滿懷期待地開啟來,卻見裡面空空如也,一張白臉漲的發紅,啐了一口,道:

“什麼王府?連點東西也不給!真是窮得叮噹響!”

白漾漾站在閣樓上,看到錢姨娘氣急敗壞地走了,對身旁的人說:

“你滿意了?”

“當然,李家的人,不配擁有她一點兒東西”

蕭美玉嘲諷一笑。

李家,不配,一個子兒都別想拿走!

“她的東西我都收起來了,以後給寶兒”

“王爺的信來了嗎?王爺還沒給寶兒取名字”

蕭美玉問白漾漾。

“沒有,一封信也沒有”

“我父親說前方戰事吃緊,這仗怕是不好打,王爺忙碌,大約是把寶兒忘了”

蕭美玉的臉上也露出了憂愁之色,國事家事,當真是分不開的,國家不安寧,百姓又怎麼能安居樂業,她們也無法獨善其身,置身事外。

李重元······該不會有危險吧?

白漾漾到底是不想做真寡婦。

李庶妃的後事辦完以後,白漾漾便把管家權一股腦兒地全給了趙媚娘。

這天一早,她帶著賬本賬冊對牌,管家媳婦婆子,浩浩蕩蕩地往含芳軒走。

“你倒是會躲懶”

趙媚娘翻著賬本,斜眼看她。

“趙姐姐比我聰明,這些事肯定能很快上手,我就不摻和了,別院裡還有三個孩子等我呢,我就先走了,姐姐慢慢看~”

這話說的,好像孩子是她自已帶一樣。

白漾漾甩開了個大包袱,是歡天喜地地走了,終於,她能再次過上能睡午覺的日子了,太棒了!

有了空閒,白漾漾便去辦了一件她一直想幹卻又一直沒能幹成的事。

“就在這裡嗎?”

白漾漾下了馬車,春兒扶著她,說:

“是,娘娘,桃夭姑娘的墳就在這裡”

那日桃夭被杖斃後,肅王是說把人拉到亂葬崗去,榮福念著舊情,悄悄地讓小太監把人帶出去埋了,後來又命人悄悄告訴了她。

她今日既然得了空,總該為桃夭來上炷香。

榮福選的地方,是城南的青城山,風水極佳。

此刻下著小雪,白漾漾扶著春兒的手慢慢走過雪地,雪地裡,一座墓碑赫然出現在眼前。

碑上刻的是薛露水這三個字,而非桃夭。

白漾漾看著,有些恍惚,在墳墓前站了一會兒,便起了冷風。

“娘娘,這裡怪陰森的,又偏僻,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把帶來的紙錢燒了,燒完就回去了”

白漾漾嘆了口氣。

春兒生起了火,白漾漾去取了紙錢,卻聽見一陣哭聲。

“嚶,嚶,嚶,嚶”

配上這冷風,這雪林,再加上暗淡的天色,白漾漾背後起了冷汗。

總不會······不會是桃夭來找她了吧······

“娘娘······”

春兒的聲音都打著顫兒。

“噓,別怕”

白漾漾聽著聲音,像是從墓碑後面傳來的。

於是她踮起腳,拉高了裙子,輕手輕腳地往後面走去。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