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肅王又去了一處地方,玉汝堂。
榮福膽戰心驚地跟在他身後,心想,王爺今晚這是要做什麼?大開殺戒嗎?已經死了一個王妃了,難道還要再搭進去一個蕭側妃?可是這順成侯的聖寵,可比英國公要多多了。
思來想去。榮福還是勸道:
“王爺,這蕭側妃都瘋了,您何必再去?要是被衝撞了,就不好了!”
“你害怕就別去”
“這······奴才不怕”
榮福老老實實地跟在王爺身後,不敢再出聲。
望到“玉汝堂”這三個字的匾額,肅王都有些恍惚,這竟是他寫的字,太久沒來,字都斑駁了,旁邊結了蜘蛛網,也無人清理擦拭,以前蕭側妃得寵的時候,這塊匾額是乾乾淨淨,光亮如新的。
榮福看了,都心中唏噓,要說這蕭側妃,從前也是十分得寵的,王爺來這兒,雖多半是因順成侯的緣故,但蕭側妃活潑有趣,王爺來這兒,也能解悶。
只是人心不足,蕭側妃······也沒少害人。
肅王跨進門檻,走了進去,院子裡已經沒人了。
“孤記得只是將她禁足,沒削減她院子裡的人”
“王爺,這府裡的下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蕭側妃不得寵,她院子裡的人自然都另謀出處了,人要走,總是有辦法的”
肅王未嘗不知道這些事,略點了點頭,便不問了。
走到了門前,榮福上前開門,門栓上的灰都蹭了榮福一手,是太久沒有人打掃了。
大堂裡沒有人,空蕩蕩的,連些金銀玉器也不見了。
肅王看向榮福。
榮福捏了把汗,罵道:
“那起子吃裡扒外的東西!大約是見蕭側妃不得寵,就把東西偷出去賣了!奴才回去一定責問內務處的人是怎麼辦的事!”
“府裡的東西,要查清楚,孤不在府裡的日子,王妃不管事,下人們精神鬆懈,偷買偷賣估摸是常有的事,你借這個機會,好好地查一查”
“是,王爺,奴才回去就辦”
此時,廂房裡忽然傳出一道歌聲,聲音沙啞,說不上好聽。
肅王細聽了幾句,是哄孩子的童謠:
“馬兒跑,草兒青,彎雕弓,射天狼······”
他走近了歌聲的源頭。
一蓬頭垢面的女子,抱著枕頭在懷裡,當作是自已未出生的孩子,輕輕搖晃,唱著哄孩子的童謠。
蕭美玉的臉上一點也見不到,當初風華絕代的樣子。
對著她,肅王心裡是有一點愧疚的。
“美玉”
肅王輕輕叫她的名字。
蕭美玉卻置若罔聞,只抱著枕頭,警惕地看著進來的陌生人。
肅王一靠近她,蕭美玉立刻大喊大叫:
“啊!別過來呀!不許靠近我!”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以前蕭側妃一看到王爺,就三步並兩步地靠過來,眼裡再無旁人,現下,那雙眼睛裡只有恐懼。
她緊緊抱著懷裡的抱枕,喃喃道:
“不要殺我的孩子!不要殺我的孩子!”
肅王本就對她有愧,流產一事雖非他本意,卻終究因他而起。
見她這樣瘋魔,原本想興師問罪的心也歇了,大概都是王妃挑唆她去害人的。
美玉本性不壞。
“孤不過來”
肅王向後退了一步,道:
“榮福,蕭側妃的待遇一切如舊,再選一些下人過來,好生照料”
“是,王爺”
蕭美玉好像什麼都沒聽到,抱著枕頭,神經兮兮地說:
“孩兒不怕,孩兒不怕,孃親陪著你,不會再有人敢傷害你了”
肅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和一個瘋子,實在是沒什麼好計較的。
在肅王走後很久,蕭美玉一直保持著抱孩子的姿勢,直到外面的打更聲傳來。
她懷裡的枕頭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臉上淚痕猶在。
一張紙條從她的袖口裡掉出來,翩然落在地上,赫然寫著兩個字:
“裝瘋”
是李庶妃的字跡。
一行清淚再度從蕭美玉的臉上滑落。
“王爺,王爺,李庶妃發動了”
肅王剛從玉汝堂出來,就有小太監急匆匆來報。
他剛要去李庶妃的院子,又有人來報:
“王爺,宮裡的趙公公來了,說皇上急召”
趙明宏?
想來事態嚴重。
肅王去了皇宮,一去便是一夜。
他跪在明黃帳子前,皇帝威嚴的聲音傳來:
“北方韃靼又來侵襲邊境,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封你為驃騎大將軍,率兵三萬,不破敵軍不得還!”
“是,兒臣遵旨”
明黃帳子後傳來皇帝的咳嗽聲。
肅王眉心一跳。
“王爺,這邊請”
肅王從書房出來後,趙明宏笑著將他引進西暖閣。
閣中坐著的不是旁人,正是江藺,手中把玩著一個玉瓶。
“江公子”
“王爺來了,坐”
江藺是不向肅王見禮的。
“恭喜王爺,又成為大將軍了”
江藺含笑說,唇紅齒白,貌美異常,簡直不像此間中人。
皇帝為他傾倒,實是一件尋常事。
“只是王爺此去,慶、端兩王必有異動,就算王爺打了勝仗,遠在北境,京城要是出了事,怕也鞭長莫及”
“韃靼侵襲,受苦的是邊境百姓,無論如何,黎民為先”
肅王看上去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王爺有此心胸,乃我朝之福”
“再者,有江公子在皇宮,孤很是放心”
江藺輕笑一聲,金銀雙眸彎起,如波斯進貢的貓兒一般。
“我與王爺既已合作,自然就是一處的人,放心吧,有此藥在,皇帝必不會在你回來之前死”
江藺舉了舉手中的玉瓶。
“王爺成就大事後,也莫忘了答應我的事”
“公子放心”
兩人又商談了些軍國大事,末了,肅王欲言又止。
江藺以為他還有什麼有關北境或皇帝的事要說,便道:
“王爺但說無妨”
誰料,肅王問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