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
肅王妃獨坐高堂上,揉著額角,有些疲憊。
“是,都走了,娘娘的妝淡了,再補一補吧,畫法,屠護衛都教於奴婢了”
“他人呢?”
“娘娘,屠護衛說,他是外男,總是出入王妃閨房,怕是不合適······”
“把他找來”
“娘娘,屠護衛怕是不肯”
“不肯?不肯我也不能強迫他······”
肅王妃眨了眨眼,一向溫潤的圓眼忽然透露出點媚意,忽然向後一躺,道:
“說我病了,你看他來不來”
“若是不來呢?”
“不來就把他殺了”
肅王妃唇一抿,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娘娘,已許久沒有這樣靈動了。
晚冬出去找人,她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屠護衛和娘娘這樣下去,是會生出事端的。
可那又怎樣,娘娘以前循規蹈矩,卻還是鬱鬱寡歡,倒不如遵從自已心意,好好快活一回。
左右王爺也不在府裡。
晚冬心一橫,主子要跳火坑,她也跳火坑,大不了就是一死,也不能讓娘娘這樣不順心了。
沒過多久,屠護衛來了,一臉焦急地踏入王妃的閨房裡。
“娘娘,格格的嬤嬤說,王妃不讓人隨意探望格格,這些嬤嬤拿了錢不辦事,真是可惡”
芳紫受了正院好大的氣,一臉不快地走出來,到一棵大梧桐樹下。
趙媚娘正在那棵樹下躲太陽,聽到芳紫的話,她並不感到意外,王妃不倒,她永遠見不到華年,不能成為華年真正的母親。
“芳紫,你看那個人”
側門忽然闖入個侍衛,行色匆匆,在他後面四處張望的,是晚冬。
“那個侍衛是誰?”
“奴婢也認不出來”
“你去好生查查”
今日見王妃,她的氣色極好,是一種被滋養、關懷後的美好。
這種氣色,沒男人可不行。
王爺不在府裡,難道是有別的男人滋養這朵嬌花?
趙媚娘露齒一笑,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主子,還沒寫好嗎?”
白漾漾一回來就坐在書桌前,文思泉湧,把今日王妃榮耀歸來的事蹟洋洋灑灑寫了兩張紙,末了還感慨一番,王妃真是堅強,換成是她,可能就躲在自已院子裡不出來了。
“快了,快了,再寫兩張”
桃夭望著那沓厚厚信紙,欲言又止,這麼多張,一隻鴿子怕是載不動啊。
“好了,大功告成!”
隔了兩天,白漾漾收到了回信,她興致勃勃地開啟,上面白紙黑字寫著:
“為什麼總與孤聊別的女人?”
王妃不是他的女人嗎?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再看下去:
“孤發現你很八卦”
······說她八卦?就他冰清玉潔!就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哼!
白漾漾有點不想看了,瞥了一眼:
“孤想你”
這······還像人話,再給他一次機會,白漾漾繼續看下去。
肅王在信中略提了提閬中最近的情況,很糟糕,他剛到城門外,便看到了大量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難民,他們在城中生存不下去,到城外山林裡尋找吃食,但顯然,他們沒有找到,閬中的郊外,連樹根都被挖盡了。
他到了縣府,去找當地長官,長官擺了一桌酒席迎接他,上面有菜有肉有酒,當然,沒有樹根。
在信裡,肅王只是平實地記錄他的所見所聞,沒有發表什麼看法,但白漾漾卻從中看到了難言的悲憤。
信裡的肅王和她平日所見寬衣緩帶的肅王很是不同,他會喬裝成難民,到施粥棚裡查探糧食發放的情況,他會和暗衛一起,下到地窖,去找尋貪官的寶藏,他會暗裡辦救濟所,收留無父無母的孩童······
當然,他也和平日的肅王一樣,一揮手,就命人砍下貪官的頭顱。
白漾漾日日盼著他的信來,每讀一次,她好像都見識到了他不一樣的一面。
“你字甚醜,要勤練”
“······”
“少吃多動,莫貪睡”
“······”
“產期將近,多注意”
“·······”
“別擠人堆,謹言行”
“······”
有些白漾漾不樂意看的,她都選擇性忽略了。
在一封又一封的信中,白漾漾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終於忍不住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明日”
這兩個字,白漾漾看了好幾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男人的臭嘴,騙人的壞鬼。
“主子,吃點東西吧,您今天一整天都沒吃”
“夭夭,我吃不下”
如今已是冬天,白漾漾穿著厚實的冬裝,挺著個大肚子,焦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了,身上燥悶,心裡也憋屈,卻沒有任何緣由,讓她很是煩躁。
屋裡燒著銀絲碳,很是溫暖,但白漾漾的背後已冒了汗,她覺得悶得慌。
“夭夭,陪我出去走走”
“現在?主子,夜色已深,外面還落著雪呢”
“慢慢走,不礙事的”
拗不過主子,桃夭只好扶了她出去。
“花園裡的曇花說是前幾日開了,我們走過去看看吧,說不定今天晚上能趕巧見到呢”
“是呢,奴婢也沒見過冬日開的曇花,想來定是個好兆頭。
夜色寂寂,雪色暝暝。
撐著傘,兩人走在石子路上,左右無人,寂靜異常,只聽得到雪落在傘上的聲音。
曇花的香氣,似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蕩清了肺腑,使人緩緩吐出濁氣。
白漾漾披著純白狐毛斗篷,摸著肚子,心終於靜了下來,她這幾日,總是不安心。
她夜晚總是做夢,夢見肅王被一群黑衣人追殺,雪亮的刀刺抵在脖頸間,一用力,溫熱的血彷彿噴灑在她臉上。
她驚慌醒來,才發覺是大夢一場。
肅王有好幾日沒來信了。
也不知情況如何,他在信中向來報喜不報憂,但白漾漾也知道此行必定艱苦異常。
“主子,曇花就在前面了,您看”
白漾漾慢慢轉過身子,抬眼望去。
“啊!”
忽然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躥來,將白漾漾撞倒在地。
聽到慘叫,那黑影身形一頓,似乎想留下,但終究沒轉頭,跑走了。
“主子!主子!主子!”
桃夭抱著唇色發白的白漾漾,跌坐在地上,大聲喊叫:
“快來人!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