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43章 拯救你，與你何干？

洛言自認不是什麼好鳥。

這是他慎重審查內心世界得出的結論。

因為漠視。

對生命的漠視。

至今為止，他吃過許多妖獸，但沒有殺過一頭。

人類倒是殺了好幾個。

強大的人類吃妖獸，強大的妖獸吃人，他認為很正常。

不在餐桌上，就在選單上。

所以，他不是很同情人類。

雖然自已是個人，但沒什麼人性。

直到看見另一個人。

那個人只有真靈境，渾身浴血，破破爛爛。

左臂齊肘而斷，左臉皮開肉綻，沒有眼珠子。

右手拿一把斷劍，左劈右砍，瘋狂衝殺。

他身後有五個人，全部萎頓在地，或趴或躺。

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還活著。

應無錯大口喘氣，他知道不行了。

朱古力也救不了。

法力乾涸，體力用盡，精神萎靡。

仙丹也救不了。

“爺爺，應家男兒無孬種，我來見您。”

他彷彿看到爺爺在招手。

來啊！來啊！應家人要下地獄，一家人都來啊！整整齊齊的。

“可惜，氣死您的妹妹不會來。”

這是應無錯最後的遺憾。

爺爺被氣到吐血而亡，應家人徹底與應無暇決裂。

雖然她是天璣境，是夏盟總指揮，是藥王谷聖女，是應家最好的庇護所。

但，所有應家人都明白，一個無情無義，漠視生命的應無暇，必將把應家帶入地獄。

那些死去的百萬生靈，每天都在詛咒，應家永世不得安寧。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修士報仇千年萬年。

總有一天，應家人會報應臨頭。

故此，應家與應無暇決裂。

他們要自我救贖。

爺爺死了，爹孃死了，許多人都死了。

應家，只剩下最後六個人。

很快，這六個人也要死了。

救贖沒有完成，但完成了自我救贖。

可以閉眼了。

應無錯視線模糊，半跪著用斷劍撐地，讓自已不倒。

模模糊糊的，他好像聽到地獄的召喚：“我來救你！”

“不、需、要。”

應家人本該下地獄，完成自我救贖。

“拯救你，與你何干？”

這是應無錯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洛言感覺像個過客，冷漠地看著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

人類像煞筆一樣，每天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而爭鬥，他們的目光只有一寸，日月所照，盡是利益。

只有少數個別人無私奉獻，這種人往往被稱為異類。

向遠奇就是很好的例子。

洛言給自已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漠視生命，是因為他們犯賤。

我本賤人，專治賤人。

“是你救了我？為什麼要救我？應家人應該下地獄。”

“應無暇的親人？”

“她不配！”

應無錯愣了愣：“你是洛真人？還沒死？”

洛言沒想到，應無暇如此極端，不僅對別人狠，對家人更狠。

應無錯告知，每當妖獸衝關，妹妹就會開啟守護陣法，放妖獸入關。

守關的夏盟成了看客，他們也落得如此，不用拼命，不用去死。

看戲之餘，自然把應家人當做聊資。

那種譏誚，嘲諷的眼神，讓人羞憤欲死。

應家人走路都不敢抬頭，脊樑骨戳斷了。

應老爺子受不了，應家人都受不了，只差嚮應無暇磕頭，求她別再開關，別再放妖獸入關。

哪知道應無暇狠辣無比，指著爺爺的鼻子罵：“老傢伙，土都埋到嘴巴子了，還裝好人呢。”

“你怎麼不去死？”

應無錯一臉苦澀：“就這樣，爺爺被她活活氣死。”

“爹孃帶著我們離開夏盟，來殺妖獸贖罪，爹孃死了，叔伯死了，應家五十四口人快死光了。”

“我還活著做什麼？”

洛言笑了笑，其實不應該笑的。

忍不住啊。

謝一鳴從廢物變成高手，第一時間吸乾家人功力，還把二伯謝銀橋變成奴僕。

李存善大機率相同，成為高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滅族，連父母也吞噬掉。

應無暇也是狠人，氣死爺爺，任由爹孃死於妖獸口中。

洛言有點明白了，系統修士多少有些心理陰暗，從廢物變成高手，扭曲的心靈會讓他們走極端。

什麼狗屁親情，一文不值。

力量，權勢，才是永恆追求的。

他本想殺了李存善和應無暇，現在又改變主意。

應無暇交給應無錯，李存善交給謝語秋。

“阿黃！幹活了！”

一條金毛忽現，體如雄獅，眼似銅鈴，它撲進獸群，全身炸毛，四周十幾頭妖獸頃刻間斃命。

應無錯看得目瞪口呆。

一頭強大的狗妖！

狗不用嘴撕咬，炸毛殺敵？

應無錯三觀盡毀。

阿黃嘴刁，當初飛天茅都喝吐了，哪裡會咬一群小妖。

除非真人境妖獸才會動嘴，即使咬死也不會吃，燒烤不香嗎？

“我以為你死了。”

“死了怎麼拯救你？”

“我寧願自已死掉，也不想要別人拯救。”

“拯救你，與你何干？”

洛言再次笑了笑：“我和你妹妹一樣冷血，對生命漠視。”

“直到看見你，我的血才熱乎了一點。”

“你也拯救了我！”

自從獲得天荒塔，他感覺格局變了，總是站在高處思考。

人類修行文明亟需提高，提高的過程必然伴隨殘酷爭鬥。

這種觀念沒錯。

但對弱小的普通人，對低階修士來說，那是噩夢。

洛言打算改變自已，至少要為人類做點什麼。

就像以前在夏盟，每天花一億培養年輕人那樣。

不能學向遠奇，吃力不討好。

或許，叫做庇護所更好點。

讓淋雨的人，有躲雨的屋簷。

劍門關庇護所就這樣成了。

七個人，一條狗。

應無錯很熱心，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死亡不是最好的，讓更多的人活著更好。

建設的事，都是他和家人在做。

他們把妖獸剔骨，把這些骨頭煉化成磚塊，磚塊可以銘刻陣紋。

洛言與狗在燒烤。

一邊挑一些骨磚丟進天荒塔。

向遠奇負責銘刻陣紋，這正是他擅長的。

夏盟的時候，洛言曾給他一本神書，書名《諸天陣法》，他已經完全沉迷其中。

書中包羅永珍，諸般法陣匪夷所思，堪稱神蹟。

如今，正好用上。

若干年後，洛言去到一個叫青天界的地方，進入一個人類庇護所，他才發現，準帝也是底層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