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水要來了楚閒手中的,所謂馬蘭玉約他的紙條。

只見其上兩行娟秀的字:

常棲,明晨卯時,醉仙樓後夏蟲林一見,有要事。

署名:蘭。

盧照水納悶,是他最近沒有接觸過女子嗎?

怎麼最近女子對一個不算熟的人表明心意就到了直接稱呼男子表字的地步了。

他很是疑惑地轉頭:“楚閒,你確定你不認識她?”

楚閒一聽他這話,頓時有些衝:“盧照水,你什麼意思?可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樣,認識這世上的大多數俊秀的女子……”

他還特意看了看他身邊戴著斗笠的林中鶴,斟酌之下,又綴了幾個字:“和男子。”

盧照水知他就是那樣的人,嘴快,容易被激,但心思並不壞。

還知道顧及他人的感受。

他笑了笑,諷刺回去:“也是,畢竟也不是所有人像我一樣受歡迎。”

楚閒又啞火了,果然,他還是無法同盧照水比臉皮的厚度。

“小毒公子,你還是先回去吧,畢竟你嫌疑尚未洗脫,我的查探工作,到底還是要避著你點的。”

盧照水一心將楚閒打發走,他好讓林中鶴與他一起說話。

為了隱藏身份,林中鶴這幾天估計不得不用這略帶嗲的聲音說話了。

只是他尚不熟練,眼下不敢多說,怕被楚閒看出端倪來。

楚閒走後,盧照水又細細地將夏蟲林,馬姑娘吊死的地方周圍檢查了一番。

除了聽覺,林中鶴的嗅覺也極其發達。

盧照水問他:“有沒有聞到什麼味?”

林中鶴搖搖頭。

時間過去太長了。

卯時,楚閒便在這看到了馬姑娘的屍體,眼下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該有的味道早已散乾淨了。

盧照水也不禁搖頭。

“這個林子不是第一現場,除了腳印竟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了。”

一無所獲後,二人就要去義莊。

路上,林中鶴詢問:“你叫我蠻蠻,是什麼?”

盧照水把玩著劍柄綴的穗子,隨口說:“蠻蠻?我聽過太多孩子叫蠻蠻了,當時想著給你胡謅個什麼名,一下子就想到了蠻蠻。”

盧照水抬頭:“蠻蠻,滿滿,圓圓滿滿!多好!”

林中鶴也很同意似的:“陰陽相合,吉祥福厚。確實很好的名字。”

林中鶴的眼睛明明是無神的,藉著遮擋面部的紗,他的眼神卻還是黯了下來。

義莊裡只剩下馬二和義莊那個老爺爺。

眼下,那老爺爺正端了碗水給馬二喝。

馬二渾身無力似的坐在義莊院子裡的臺階上,一點也沒有醉仙樓老闆那副珠光寶氣的模樣。

盧照水剛一進去,那老爺爺便迎了上來。

“大俠,你真能找到殺蘭玉的罪人麼?這樣的人喲,該下十八層,不,十九層地獄才好!”

盧照水方才撂狠話倒是撂得輕鬆,眼下卻不敢打包票了。

剛剛是為了唬住那林捕頭,將責任都攬到自已身上,以免他在以後的查案中搗亂,而現在……

他撓了撓頭,頗有些勉強道:“我會竭盡所能。”

那老爺爺一聽,便像得到保證一樣,拍著胸脯,自已安慰自已:“盧大俠沒竭力都能為剛剛那個公子洗脫嫌疑,竭盡全力是定然能破案的。”

那老爺爺將盧照水同林中鶴一起引過去,揭開蓋在那馬姑娘身上的白布。

“馬姑娘心地善良,每次出行身上都帶著零碎的錢,給街邊乞兒。這麼善良的人,最後卻這個下場……”

盧照水要查驗屍體。

林中鶴心中有數,便將老爺爺支了出去,只說有話要說。

但他也確實有事要問他。

“該怎麼稱呼您呢?”

林中鶴用略尖的聲音說話到底不太熟練。

“鎮子上的人,都叫我劉爺!”

“劉爺,我想請問您,那些人說的什麼王寡婦,豔彩是怎麼回事?”

林中鶴在人群中,自然將當時騷動的\/人群裡眾人的話都聽的明明白白。

劉爺頓了頓,煞有介事道:“你不知道呀,這三個女子呀,都是一樣的死法,相似的衣服,人家說,是鬼來索命的。”

和劉爺的交談中,林中鶴才瞭解到這看似平靜的春暉鎮底下的波瀾。

春暉鎮,七天死了三個女子。

第一個,王秀,二十七歲,寡婦,自已帶著孩子過日子。

第二個,許豔彩,二十二歲,從其他鎮子上嫁到春暉鎮上來的。

第三個,花妹,二十六歲,有丈夫孩子,是個繡娘。

第八天。

第四個,馬蘭玉,十七歲,未出閣的姑娘。

八天死了四個女子。

劉爺最後總結道:“唉,這四個姑娘的死狀,我都看到過,都是穿著素白的衣服,掛在樹上,像是吊死的模樣。”

林中鶴沉浸在自已的思考中。

為何?

難道是兇手痛恨穿素白色衣服的女子?所以要殺之而後快?

劉爺見他沒回答,依舊自說自話:“眼下,這四個女子也算是冤魂聚頭了,都在我莊子裡頭。”

林中鶴問道:“為何全在義莊之內?此事不應該友官府負責嗎?屍體理應交由官府處理,在殮房內才對。”

劉爺嘆了口氣:“官府全當自盡處理,既是自盡,那便算不得案子,自然屍體也就被各自的家裡人領過來,放在義莊裡了。”

“這些家裡人還沒攢夠錢呢,自盡的魂魄怨氣大,是要超度的,王秀就一個十歲大小的娃,哪來的錢!現在給人打短工呢!許豔彩的婆婆不願花錢給兒媳婦超度,說沒給自已家留個種!花妹丈夫不願意給妻子花錢,偏要她孃家出錢!因此三個屍體,到現在也沒入土為安。”

盧照水驗完屍體出來,去院子裡的缸裡舀水洗手。

盧照水看著不遠處的林中鶴,他還在和劉爺交談。

林中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轉頭,隔著面紗和根本看不見的眼與他“對視”,林中鶴走過去,後面是強烈的太陽光。

盧照水眯了眯眼,可能是因為院子裡的陽光刺眼。

盧照水開口:“沒什麼有用的證據,確實是窒息而死。”

林中鶴將劉爺講的話總結了一下,手摸到了舀水的瓢,舀了瓢水,準確地澆在盧照水的手上,細細的水流,被陽光照得有些發熱,是溫的,像在撓癢。

盧照水一邊一邊細細地搓揉自已的指縫,一邊聽他說話,末了他說道:“是要看看那幾個姑娘……”

劉爺拿著皂角過來,聽到他們說的話,悄聲道:“你們要驗屍,只管驗,出了事,我擔著!官府本來就該驗屍的,這麼多條人命,都說是自盡!哪有這樣的道理!”

盧照水笑著接過劉爺遞來的皂角,放在水缸邊,抽出一個帕子擦了擦手,道:“看來我還要再去一趟停屍房了,這手是白洗了。”

一番查驗下來,盧照水得知這三個女人都是被勒死的,最重要的,王秀的脖子勒痕有兩團小小的,形狀奇怪的勒痕,而花妹應該是與歹徒打鬥過,手指甲中有明顯的人的面板碎屑。

除此之外,可能因為錯過了最佳驗屍時間,證據被破壞,因此別無所得。

劉爺感嘆道:“這三人不知道何時才能下葬……”

痛失愛女的馬二聽到了,站了起來,對著劉爺道:“我出錢!將這些姑娘都超度了,也算給我死去的女兒積點德。黃泉路上,希望這些個姐姐也能多照拂我的兒。”

林中鶴原本打算出了這錢,將幾位姑娘超度下葬,眼下,馬二說了,他便不好去搶了。

這是一個父親能為自已逝去的女兒能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了,他不願去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