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向不在早上過來春衫院的青梅姑姑藉口拿東西回來春衫院,和盧照水辭別後,最後卻只拿走了一個手帕。
惹得兩個姑姑一陣揶揄:
“青梅想來送阿水還拐個這麼大的彎!”
盧照水辭別了三個姑姑後,在萬城山腳下等待林中鶴時,再次看到了那天和林中鶴同行的少年。
這是他第一次從正面看到這個少年的長相。
約摸十四五歲大小,身量還未長成,只到林中鶴的耳根處,但已能明顯看出是個長高的好苗子了。面容十分清秀,大眼高鼻,秀氣的臉型因為年紀尚小還肉嘟嘟的。
少年嘰嘰喳喳,林中鶴戴著斗笠的頭微微向他那邊傾斜,似乎在很認真地聽他說話。
盧照水眯著眼看他,那少年走到他近前時,很是有活力地打招呼:
“盧大俠您好!久仰久仰!我叫阿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盧照水很是自然地將手搭在林中鶴的肩膀上:
“阿九你好!我是盧照水,金木水火土的水。”
阿九牽著一匹馬,問林中鶴:
“公子!您騎馬嗎?我把追風給帶過來了。”
盧照水看了看這匹棗紅色大馬,說道:
“我與你家公子,輕功還不錯,想必腳程也是快的,就不必騎馬了吧。”
阿九看了看盧照水身旁的一匹白馬,很是敏銳地道破了玄機:
“盧大俠,您都帶馬了,我家公子不帶馬,要麼你牽著馬與我家公子一起走,要麼你們同騎一匹馬,牽著走太過麻煩,同騎一匹……”
盧照水看他。
他毫不猶豫:
“也不是不行!”
盧照水向他投去很是讚賞的眼神。
孺子可教也。
林中鶴卻無奈地搖了搖頭,彷彿無法想象盧照水騎馬帶著他的景象,對阿九說:
“還是把追風給我吧。”
阿九面上還略有些遺憾地將馬繩交給林中鶴。
盧照水見那二人緊緊站在一塊,發了話:
“那什麼,阿九,你與我同騎一匹吧,讓你家公子一人騎一匹。”
阿九聞聲疑惑回頭:
“為何?我不與你們一起去的,我的任務完成了,也可能以後都不要我完成任務了。公子要我回去了。”
林中鶴補充:
“阿九不與我們一起。”
盧照水面上惋惜道:
“你被你家公子辭退啦?”
阿九皺了皺眉頭,仔細想了一想,發現似乎確實是這樣,於是他可憐巴巴地問林中鶴:“公子,我這是要被辭退的意思嗎?”
林中鶴戴著帷帽,在若隱若現的紗裡說話:
“尋朗,你別嚇他。”
他又轉頭安慰阿九:
“我另外有事給你做,不是辭退你。”
阿九問:
“什麼事情?”
林中鶴答:
“不告訴任何人我先前給你的任務,可以做到嗎?這現在是你每時每刻都要完成的任務。”
阿九點了點頭,但還是不禁問:
“這算是任務嗎?”
盧照水卻湊過去:
“先前……什麼任務?”
林中鶴笑著開口:
“世上需要完成的事便是任務,你看,讓保守秘密這一事成為任務的前提便是要有人問,如今盧大俠問了,這不就是需要完成的事了嗎?所以,你現在就在完成任務了。”
阿九再度點頭,然後嚴詞拒絕了盧照水:
“盧大俠,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中鶴又道:
“任務完成!”
盧照水撇了撇嘴:
“長白兄如今也油嘴滑舌起來了,都會拿尋朗尋開心了。”
阿九走了。
盧照水和林中鶴一人騎著一匹馬,在路上散漫地行進。
盧照水覺得端坐馬上實在是太累,於是他便斜斜地倚在馬頭,那馬似乎是習慣了,只是眼珠子不屑地轉了轉,很快就任由他去了。
他嘴也一直不停,一會兒問林中鶴喜歡吃什麼,一會兒問林中鶴要不要喝水。
林中鶴也不煩他,還一一回話。
“誒,長白兄,你說我要不要也戴個帷帽,畢竟我這模樣也挺招人的。”
“我覺得可以。”
……
“算了吧,我還是不戴了吧,我的臉還不如我的臭名聲響亮呢,不戴了不戴了……”
“也行。”
……
“長白兄,那阿九是普陀山莊的弟子嗎?我看著不像,就憑你那些師伯師叔的基因,生不出這麼好看的。嘿嘿,不是說你不好看啊,單純問問。”
林中鶴回:
“阿九確實不是我山莊弟子,他是我少時在山下救的一個孩子,只是當時我也沒多大,在普陀山莊養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於我還是太困難了,我便託了林管家,寄養在他那處,他也在林管家那裡略學了些拳腳功夫。”
盧照水點點頭,很不死心地又問:
“那你交給他的任務是什麼呀?”
他在聽見林中鶴說任務的時候就好奇的不行,只是阿九還在,他要端著一副長輩樣兒,眼下和林中鶴在一塊兒,他便沒什麼顧忌。
林中鶴頓了頓,遮掩道:
“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可以展開說說?”
“我想……不行。”
盧照水一聽不是大事,就更想聽了,他對大事向來毫無興趣,因為大事幾乎都很是無聊,莫過於門派之間的勾心鬥角之類,但小事就不一樣了,幾乎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八卦。
他不禁撒潑:
“哎呀,長白兄,我都不能說嘛?”
他在馬上的動作太大,終於,馬受不了他了,使勁地顛了他一顛,盧照水一個不穩,差點摔下,但還好他重心穩,到底沒摔下來。
“尋朗兄,小心點。”
林中鶴身體還略略前傾,似乎一個要去接著他的趨勢。
盧照水恨恨的看了這馬一眼,終於沒再問林中鶴。
……
萬城去往隋城的路上,只有一個小鎮子,其他都是崇山峻嶺。
盧照水與林中鶴估摸著路程,在天黑時才終於到了這個叫春暉鎮的小鎮子。
盧照水與林中鶴各自牽著馬走在街道上。
街道上人並不算多,攤位都收了。
稍顯淒涼。
盧照水見前面有個女子在走路,便上前問路,他剛喊了聲“姑娘”,那女子便嚇得要跳起來,“啊呀”了好大一聲,將盧照水也嚇到了。
那女子回頭,見是一個俊俏得不行的少年,才撫著胸口,平靜下來。
“小郎君要幹嘛?”
“嚇到姑娘了,實在對不住,我想請問姑娘,這鎮子上哪裡有能落腳的地方?”
“無事無事,最近……唉,我膽子小,客棧嘛,東邊有家大的客棧,叫醉仙樓,西面和南面直走還有兩家小酒館。”
盧照水抱拳:
“多謝姑娘。”
那姑娘還想說什麼,卻看到一個戴著帷帽的男子按住了那俊俏小郎君的肩頭,催促:
“我們走吧。”
她只好依依不捨地看二人走遠。
盧照水想著林中鶴多少也是個莊主,小酒館的環境,他不定住得習慣,於是便帶著林中鶴直奔那個略大的,叫醉仙樓的客棧。
二人二馬剛停在醉仙樓外,醉仙樓的夥計便很有眼色地出來牽馬:
“客官,交給我們吧。”
盧照水於是鬆手,任他們把馬牽走。
“兩位客官,住店嗎?”
盧照水很是不客氣地摸進林中鶴的腰間,掏到那沉甸甸一袋子的銀子,顛了顛道:
“住店,兩間上房。”
盧照水盯他腰上沉顛顛的荷包很久了。
林中鶴戴著帷帽,看不清反應,只在盧照水手伸向腰間時,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那夥計露出為難的神色:
“二位,今天我們酒館來了一批客人,房間幾乎都要滿了,只剩下一間上房了,您看……”
話音還未落,那夥計眼珠子很快轉了轉,又道:
“我們的一間上房很大!足夠待兩個人,床也大,抵足而眠是不在話下的。”
盧照水想去看林中鶴的反應,可他戴著帷帽,也不說話。
沒有話便是默許。
於是盧照水有了決斷:
“行!一間就一間,馬上送點酒菜上樓。”
盧照水扔了個碎銀子到夥計懷中,夥計慌忙接著:
“得嘞!”
正當二人要上樓時,盧照水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小二,再拿一壺酒!”
那人在樓上,往下望時正正對上盧照水的一雙桃花眼,就在盧照水認出聲音的一瞬間,那人也一下子認出盧照水來了。
而那人正是:楚閒。
原來那一批人,便是楚閒這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