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見他一直坐在地上發愣,問話也不答,彷彿真成了個沒見過世面的凡人,眉頭顰得更深了,心道:“莫不是天帝不僅封了他的法力,還封了他的記憶不成?”

但不管怎樣,她種下的花圃明顯就是人精心打理出來的,這少年不問自取,都可算作偷了,必得給他一點教訓長長記性。

雙手結出一枚法印,隨著九笙的動作,一個拳頭大的火球迎面朝司珩飛過去。

司珩下意識偏頭要躲,可距離那麼近,火球速度又快,他現在又沒有法力,哪裡是能躲過的。

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司珩奇怪地睜開眼睛一看,火球竟被身前透明的結界擋住了。

這結界是他簪在發頂的梧桐木簪發出的。

九笙自然也識得自家的法寶,梧桐仙山的千年梧桐木很多,但送出去的卻少。因為火鳳一族常以梧桐做雕刻,送未婚夫或未婚妻做定親信物,這麼些年來,火鳳族還未與其他仙族通婚,除了九笙自已。

關鍵是,梧桐木需要用火鳳族的心頭血為引,才可作仙器保命用。

九笙想起她來蓬萊仙島之前,絮心姑姑拿了一根銀針取了她的心頭血。雖然只取了一個針尖那麼點,可銀針刺入心臟的時候還是疼得她滿頭大汗。

能佩戴火鳳族梧桐木簪的人,目前世間只可能有一個。

九笙收了火球,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他們同一日出生,他竟看著比她小了好幾歲。

少年天生一雙含情眼,看人時總給人一種情意綿綿的錯覺,但仔細看,就能發現少年眼裡透著股冷漠,必是個冷情之人。他輪廓生得鮮明,在白皙的面板映襯下,十分的俊俏,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還未長成,稍顯稚嫩。

光看這容貌的話,倒還算入得了眼。可這品行……還有待觀察。

九笙認出了司珩的身份,司珩卻不認得她。腦子裡風暴不斷,愣神好半晌才得出結論,這必是隱居於世的離清神女,能種出上古神境裡的靈植,不是神女還能有誰!

他既震驚又興奮,他受罰的最大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偷拿了神冢裡的神女畫像,如今下凡受罰又遇到神女,這必然是命定的緣分!

在這之前,他本想這仙心草如此好拿,說不準是假的,但為了回九重天去,他也顧不得許多。如今見到和離清神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九笙,便知這不僅是真的仙心草,自已這麼幹必得受一回重罰。

司珩忽地跪伏在地向九笙行了個大禮,“神女恕罪,我不知這仙心草是神女種下的,蓬萊仙島一直以來並不隸屬任何一位仙家地盤,我才會被放到這處島上採集靈植,並非有意偷拿,望神女給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這回換九笙吃驚了,他居然不是失憶了才會把她當成神女。

“你……”你了半天,九笙才道:“你為何叫我神女?”

司珩想起父親的囑咐,不敢說神冢一事,神女這麼問他一定是驚訝他居然能看出她的身份,只含糊道,“我見神女氣度不凡,還可種出上古靈植,自當不敢怠慢。”

哦?居然是因為地上這一片被她隨意種上後任其自生自滅的靈植?

九笙一度以為種不活,畢竟她沒花什麼心思,一切打理全是雅雅在管。

思緒萬千,一轉眼功夫九笙便想到,許是託了她那位素未謀面的生父的福。

對司珩的稱呼,她不置可否,若真這樣算起來,她也算半個神女吧。

九笙不欲和他辯解那麼多,也不想解釋身份上的問題,她和青姝出來本就是為了躲清淨,可不想暴露身份再惹出些麻煩事,便將錯就錯道:“你跟雅雅道個歉,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雅雅這麼多年仗著有九笙撐腰,在蓬萊仙島可謂呼風喚雨,沒有誰敢得罪她,今天第一次見到生人,居然破天荒慫了。

若不是司珩要去摘她看守的靈植,她萬不敢去上前招惹司珩的,與其說雅雅是被欺負了,不如說她一半是被嚇的,另外一半就是心疼。這田圃裡的仙心草可是她一手打理出來的。

“你也該改改你這膽小的性子了,他連法術都沒有,怎麼能欺負得了你。”九笙點了點雅雅的腦袋,小聲斥責她,很是無奈,若這真是上古神境裡的仙心草,不知把這片田圃交給雅雅是對是錯。

“可是,我施法對他沒用……”雅雅委委屈屈的。

“……”

差點忘了,司珩身上帶有她心頭血的梧桐木,一些小法術對他不起作用。

這邊,司珩收了起法器,站起身拍拍粘在身上的草屑,鄭重地給雅雅道了歉。

雅雅躲在九笙身後,怯怯地露出一個頭看他,司珩就對她笑了一下。

雅雅被這一笑居然看得臉紅了。

九笙有些驚訝,要他給一個小妖道歉他竟也願意,還如此爽快,想到如今被認成“神女”,她也就釋然了。

九笙收起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拉著雅雅準備離開。

“神女……等一下。”司珩叫住他們。

九笙回頭,“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來是被父親罰來採藥的,怕再誤打誤撞採了您手上的珍貴靈植……可否,指點一二?”

九笙啞然,這是在九重天闖了禍才被罰下人間的?她許久沒答話,雅雅拉了她的袖子。

九笙回過神,“除了這一小塊田圃,其他的隨便採。”不該採的早讓你採光了,這時候再小心有何用。

九笙撥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走。沒走多遠衣袖卻被人拽住,不用低頭就知道是雅雅。

“怎麼了?”

“我看那個哥哥一個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有點可憐……”

九笙聽完低頭凝眸,和雅雅四目相對,“你才剛被他欺負,如今竟開始幫著說好話了?”

“我……”雅雅臉紅了,但俏皮道:“阿離姐姐,島上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喘氣的大活人,不比山裡沒有實體沒有化形的精怪強上百倍?我想讓他陪我玩。”

九笙想,原來是小孩子心性,貪玩。便道:“你想留下他陪你我可不管,我現在要回去補眠了。”

等她回到和青姝一起居住的小木屋,就發現青姝已經不在了,還給她留了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