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用筷子挑起一根掉在衣襟上的麵條,塞進嘴裡,邊嚼邊唸叨:“仁義?哼,有意思。”他眼神銳利地指向汲布,“說吧,是誰教你拿仁義來來脅迫我的?”
汲布連忙磕頭:“丞相冤枉啊,罪臣哪敢脅迫您。
我只是覺得,丞相您是這天下的英雄,若能死在您手上,死後也能算個英雄鬼,總比在外頭東躲西藏,當個忘恩負義的賊強。”
曹操聽了,放下碗筷,面露讚許之色:
“好!說得好!痛快!明日我就給你個痛快!”
接著,他轉頭對滿寵說:“滿縣令,你先把汲布帶回縣衙,好生看管,別為難他。”
滿寵點了點頭,向士兵們示意,他們便押著汲布退出了屋子。
汲布臨走前不忘回頭道謝:“謝丞相恩典!”
曹操又叫住了滿寵:“滿府君,留步。”
滿寵停下,轉身行禮:“丞相有何吩咐?”
曹操問道:“今天在那廣場上,你可曾留意到司馬懿的動靜?”
滿寵想了想,回答:“回丞相,今日未見司馬懿現身。我派去監視司馬家的人回來說,司馬懿一整天都待在家裡,沒有外出。”
曹操:“哼,這傢伙,兵法倒是懂幾分嘛,不動如山,外面鬧翻天,百姓圍著看熱鬧,官員們一個個跟著起鬨,他倒好,家裡一坐,穩如老狗。這是要憋什麼大招呢?”
滿寵:“丞相,您是說今天這事兒,背後有司馬懿給咱們那位五官中郎將出謀劃策的影子?”
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士兵的聲音:“報!五官中郎將求見!”
曹操轉頭對滿寵笑了笑:“瞧瞧,我兒子這就急吼吼地來了,定是坐不住了。你先退下吧,滿大人,叫他進來。”
滿寵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丞相,明兒個那場合,要不要多備幾個打手,以防萬一?”
曹操擺擺手:“怎麼,你也跟著急眼了?殺個汲布,滿縣令的劍還不夠鋒利嗎?咱們得沉得住氣。”
滿寵連忙賠罪:“丞相教訓得是,臣失言了,臣這就告退。”
曹丕進門,行禮道:“父親,兒臣已將汲布擒獲,特來向您稟報。”
曹操點點頭:“幹得好,幹得好!”
曹丕接著說:“不過,父親,汲布雖有大錯,但他畢竟主動投案,且情有可原,兒臣斗膽,想為他求個情。”
曹操眉頭一皺:“你怎敢擅自做主,替為父決定是否饒他一命?”
曹丕嚇得連忙跪下:
“兒臣真不是想越權,,只是兒臣以為,若父親寬宏大量,饒他一命,百姓們定會感念父親的仁德;
若父親依法嚴懲,雖顯公正,但兒臣願一力承擔天下人的非議。”
曹操聽了,輕笑一聲:“呵,你這小嘴兒甜的,是想把仁德的名聲往自個兒身上攬啊?行了,天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明天這事兒,我自個兒心裡有數。”
曹丕連忙應聲道:
“是,爹您也早點休息,兒子告退。”說完,便起身退出了房間。
轉場到司馬府,張春華心裡跟貓抓似的,急得不行,她手裡握著劍,眼神裡滿是焦慮。
司馬懿端著一碗熱粥走進來,溫柔地說:
“夫人,瞧你晚飯都沒吃幾口,來,先喝碗粥暖暖胃。”
張春華卻轉過身去,不理他這一套。司馬懿見狀,也不急,繼續說道:
“我知道我的計劃不是萬無一失的,但現在是咱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說著,他還從旁邊拿起一個花盆,試圖轉移話題:“夫人,你看,咱們種的花開了,多美啊。”
張春華終於忍不住,一把搶過花盆,心裡五味雜陳,既擔心又期待。
這時,郭照急匆匆地跑進來,大喊大叫:
“姐姐!姐夫!你們猜怎麼著?今天可熱鬧了,全城的大官都跑去湊熱鬧了!”
張春華一聽,立刻緊張起來,連忙問:
“那汲布大哥呢?”
郭照喘著氣說:
“哦,對!姐姐放心,五官中郎將已經把他暫時安置在許都縣衙裡了,說是要好好保護起來。
然後他又跑去求曹丞相開恩,想要個赦免的詔書呢!”
說著,郭照上前一步,親熱地挽起張春華的胳膊,安慰道:
“姐姐,你別太擔心了。
我今天出去轉了轉,發現老百姓們對汲布大哥和五官中郎將都挺支援的,大家都覺得他們是好人。
我猜啊,曹丞相為了不得罪老百姓,他多半也會給汲布大哥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張春華心裡頭還是七上八下的,她擔憂地說:“我這心啊,始終是懸著的。曹丞相那個人,咱們都清楚,手段狠辣,跟虎狼似的,他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咱們呢?”
司馬懿聽了,安慰張春華道:“夫人,您放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汲布大哥有個什麼閃失,我司馬懿絕不獨活,我願與他共赴黃泉。”
張春華聽後,白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司馬朗急促的聲音,還沒進門就大聲喊道:“仲達!仲達!”
司馬懿連忙應聲:“大哥,什麼事這麼急?”
司馬朗一進門就直奔主題:“二弟,你得跟我說實話,那件事,那個跟“仁義木”有關的事兒,到底是不是你乾的?”
司馬懿坦然承認:“那是我給中郎將出的主意。”
司馬朗一聽,急得直跺腳:“哎呀,你這不是往火坑裡跳嘛!丞相的家事,你怎麼能隨便插手呢?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司馬懿解釋道:“大哥,這不僅僅是丞相的家事,更關乎我們的家族。汲布大哥和中郎將對咱們家有恩,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能袖手旁觀。”
司馬朗憂慮重重:“可丞相要殺的人,你怎麼救得了?你這膽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楊修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在丞相面前隨便說幾句,你可能就萬劫不復了。”
司馬懿彷彿沒聽見一般,轉身想給張春華遞粥,卻被司馬朗打斷:“我在跟你說話呢,你。。。”
司馬懿微微一笑,打斷道:“大哥,我相信丞相併非池中之物,他自有他的英雄氣概。我會用我的方式去救他們。”
司馬朗氣得直甩袖子,哼了一聲便離開了。
司馬懿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對張春華說:“夫人,喝粥吧。”
但張春華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煩惱,沒說什麼,只是抱著花盆默默走出了房間。
郭照輕聲喊道:“姐姐。”
司馬懿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一家人啊,怎麼就沒人信我呢?”
郭照趕緊上前安慰:“我信你,姐夫。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司馬懿勉強笑了笑,喝了口粥,感覺還熱乎著,便對郭照說:“廚房還有,你要是想吃就去拿。”
說完,他便端著碗走出了房間。
郭照望著司馬懿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喊道:
“哦,哎?你去哪啊?”
隨即也追了出去。
夜深了,四周靜悄悄的,連街上的影子都躲得遠遠的。
曹丕一個人站在那棵老仁義木下,心裡頭跟翻江倒海似的,想著好多事兒。
他無聊地用腳尖踢了踢路邊石子,剛蹲下想逗逗那隻小狗,結果小狗也識趣地搖著尾巴跑了,好像知道這時候的曹丕不能沾染。
曹丕的思緒飄回了那天,在馬廄裡和司馬懿聊的那段話。
司馬懿用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大字——“仁義”。
曹丕問:“你這字兒啥意思,說明白點。”
司馬懿不緊不慢地說:“這天下的人啊,沒一個不怕咱丞相的,可丞相呢,他誰都不怕,但他最在乎的是啥?是人心!這兩個字,就是人心的根兒。”
曹丕撓撓頭,說:“我爹那可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心硬得跟鐵似的。
記得徐州那會兒,陶謙害了我祖父,我爹一怒之下,把整個徐州都給屠了。
你說,他會因為這兩個字就心軟?”
司馬懿搖搖頭,認真地說:
“中郎將啊,你得換個角度看。
以前的丞相,確實是個將軍,家裡出了事,氣頭上做了些衝動的事。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打下了這麼大片江山,還想著往南邊走,他的心思可大著呢,不只是孫權、劉備那點地盤,他是要整個天下!
這時候,他得靠啥?就是人心,得讓大家覺得他好,才肯跟著他幹。”
曹丕還是不放心:
“我爹要是真想要天下,那當然得對百姓好。可萬一他為了子建,又犯渾了怎麼辦?”
司馬懿嘆了口氣,說:
“那可就糟了,丞相要是這樣,就跟袁紹一個樣,早晚得玩完。
到時候,別說一統天下了,就連中郎將您的世子之位,也懸了。”
曹丕一聽,火了:
“你小子,膽子不小啊!”
司馬懿微微一笑,說:
“在下膽子確實小,但中郎將您得膽子大些。
不是讓您亂來,而是要您多想想。想想丞相的威風,更要想想他的軟肋。
只有這樣,您才能走得更遠。”
司馬懿恭敬地彎下腰,深深地行了個禮,那姿態裡充滿了對曹丕的敬重與謙遜。
曹丕一個人,在仁義木下,繼續琢磨著這些話裡的意思。
這時,郭照輕盈地步入夜色籠罩的街道,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遠遠地望著曹丕在那裡徘徊。
她似乎並不在意宵禁的規矩,眼裡只有前方的他。
曹丕注意到郭照的到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全城都宵禁了,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還敢跑出來晃悠?”
郭照不慌不忙地走上臺階,笑容中帶著幾分俏皮:
“宵禁?哼,我郭照什麼時候怕過這些規矩?
連五官中郎將的府邸我都敢自由進出,這大街小巷的,自然也是來去自如啦!”
曹丕被她的直率逗笑了,隨即話鋒一轉:
“看來你們司馬家的人,個個都是膽大包天啊?”
說完,他隨意地在街邊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郭照也過來坐。
郭照笑著依偎在他身邊坐下,輕聲糾正道:
“中郎將可別誤會,我可不是司馬家的人哦。”
曹丕聞言,眉頭輕挑:
“哦?此話怎講?”
郭照認真地望著他,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我就是我,獨一無二,名叫郭照。我屬於我自已,不屬於任何家族的名頭。”
曹丕點了點頭,似乎對郭照的這份獨立和堅持頗為讚賞。
郭照見曹丕似乎有些涼意,關切地問:
“夜深了,中郎將不覺得冷嗎?”
曹丕本想硬氣地回答不冷,但郭照那溫柔的眼神讓他無法拒絕她的好意,便輕輕搖了搖頭。
郭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彷彿早已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暖手筒,輕輕套在曹丕的手上:
“這是我親自獵來的狐狸皮,親手做的暖手筒,暖和得很,保你手不涼。”
曹丕感受著手中的溫暖,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他嘆了口氣,輕聲說:“有時候,說些謊言,不過是為了保留那一點點可憐的尊嚴罷了。”
郭照聞言,只是溫柔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但那份理解和默契,已經足夠溫暖這個寒夜。
丞相府內,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曹操目光深邃,望向站在下方的曹植,緩緩開口:
“關於汲布的事情,你心中已有所衡量,你認為,他該當何罪?”
曹植沉思片刻,答道:
“若單純從國法角度考量,汲布的確觸犯了律條,理應受到懲罰。
但父親,您作為一國之君,還需兼顧人情。汲布雖有罪,但其情可憫,此乃其一。
再者,二哥司馬懿為了促使汲布歸案,已公開承諾保其性命,若父親此時違背諾言,恐怕會令二哥陷入不義之地,更會讓天下人質疑我們曹家的信義,此乃其二。”
曹操輕輕哼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語重心長地說:
“子建啊,你的心如同赤子般純淨,為父深感欣慰。
但你要記住,這世間的權謀之道,並非僅憑一顆赤誠之心就能駕馭。
你需學會在堅守原則的同時,也要懂得靈活變通,方能在這亂世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