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道:

“如果您沒有抓住汲布,而是選擇向丞相坦誠認罪,那麼丞相很可能會念及父子之情,從輕發落您,並且給您留一條後路。

但是,如果您真的抓住了汲布,那就等於直接向您的弟弟子建和丞相本人宣戰了。

在這世上,能夠與丞相抗衡的人屈指可數,您真的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嗎?”

曹丕聞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明白司馬懿的話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基於對當前形勢的深刻洞察。

他緩緩說道:“你是說,如果我抓住了汲布,就會與父親和弟弟徹底決裂,成為不忠不孝的孤臣逆子?而且,如果將來我再犯任何錯誤,都將面臨萬劫不復的境地,是嗎?”

司馬懿沉重地點了點頭:“這條路一旦踏上,就真的是回不了頭了。就像那句古話說的,‘公無渡河’,但您卻選擇了渡河,而前方,可能是鐵索橫江,艱難險阻。”

曹丕長嘆一聲,眼神中既有無奈也有決絕:“‘公無渡河,公竟渡河’,這鐵索橫江,我豈能不知?”

此時曹植府上。

門外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跟著就是楊修那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子建公子,今日臣特地來為您道喜。”

曹植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何來之喜?”

楊修笑眯眯地走了進來,說:“公子,您怎麼還沒反應過來呢?丞相派中郎將去抓汲布這事兒,您就沒看出點門道來嗎?”

曹植想了想,回答說:“哦,那個啊,我知道是校事府的事情,本來就是二哥(曹丕)在管的嘛。”

楊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公子啊,您真是太實在了。您就沒想過,這其實是丞相下的一盤大棋嗎?”

“大棋?什麼意思?”曹植一臉不解。

楊修解釋道:“丞相這是想借著抓捕汲布的機會,給公子您鋪路呢,準備把您立為世子,好讓曹家後繼有人,同時也把那些可能阻礙您上位的障礙都給掃清了。”

“世子?我?”曹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楊修見狀,順手抱起旁邊的一罈酒,然後示意曹植兩手 各拿一碗酒。

他邊倒酒邊說:“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中郎將嘛,到時候可能會因為這事兒受點小處分,但這樣一來,丞相順勢就能宣佈封您為世子,那些老臣們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曹植聽了,放下手中的酒碗,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可是,楊修,我想和二哥公平競爭,靠我們各自的才華和能力去爭取這個機會,而不是透過這種權術手段。”

楊修拍了拍曹植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子建公子啊,您要知道,從古到今,那些選立儲君的爭鬥,哪個不是鬧得滿城風雨,朝野震動的?要想在這其中立足,完全不沾點權術的影子,那簡直是難如登天啊。

不過您放心,丞相那邊自然會盡力袒護您,我這做臣子的也會全力輔佐您。但最重要的還是您自已,努力去爭取 ,才不辜負丞相和我對您的深切期望啊。”

說完,楊修輕輕地將酒碗放回曹植手中,兩人相視一笑,彷彿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默契。

“來,為了咱們共同的目標,乾杯!”楊修提議道。

曹植欣然應允,兩人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酒液滑過喉嚨,帶來一股辛辣而又甘甜的滋味。

曹植:好酒!

楊修:好酒!

在曹丕府邸的幽靜後院裡,甄宓正坐在石桌旁,輕柔地撥動著琴絃,琴聲悠揚,如同山間清泉,洗滌著周遭的塵埃。

這時,曹丕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目光落在了她手臂旁那條潔白無瑕的絲巾手絹上。

“夫人,”曹丕低聲喚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甄宓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轉身行禮, 輕聲回答:“公子。”

曹丕拿起手絹,仔細端詳上面的字跡,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這上面,寫的是子建的詩句吧?”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試探,幾分不悅。

甄宓停下撫琴的手,輕輕嘆了口氣:“公子,真的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曹丕的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質問,“子建的詩句,字字句句都是深情厚意,你為何要藉由這些詩文來表達你的情感?還是說你心裡,始終放不下他?”

甄宓轉過身來,眼神中滿是無奈與解釋:“公子,你誤會了。我只是欣賞子建的才華,並無他意。”

“誤會?”曹丕的眉頭緊鎖,手中的手絹被他攥得越來越緊,“你以為我看不懂這些詩文背後的含義嗎?這些字裡行間流露的情感,我豈能不知?”說著,他憤怒地將手絹扔回給甄宓,“你讓我如何還能像從前那樣對你好?”

甄宓望著曹丕憤怒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子桓,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對我有所不滿,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那當初又何必娶我進門呢?”

曹丕聞言,身形微微一滯,語氣緩和了些許:“我從沒有真正厭惡過你,甄宓。只是我們之間的命運,都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無法自主。這其中的緣由,複雜難言。”

“為什麼?”甄宓追問。

但曹丕只是搖了搖頭,轉身欲走:“不要問了,甄宓。有些真相,知道了只會徒增煩惱。我後悔自已曾經試圖去探尋那些答案,所以,不知道,或許是一種仁慈。”

說完,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甄宓,“繼續撫琴吧!好聽! ”

甄宓望著曹丕離去的背影,睫毛微顫。

在丞相府的大院子裡,曹操今兒個心情特別好,拉著他身邊的猛將許褚,說是要一起練練武,活動活動筋骨。

曹操換上了輕便的練功服,腰間束著一條玉帶,顯得格外精神抖擻。

他手裡拿著一把古樸的利劍,氣勢十足,彷彿隨時能斬斷一切阻礙。

再瞧瞧許褚,那身肌肉硬得像鐵塊,光著膀子,只披了件薄衫,顯得威猛無比。他手裡提著根沉甸甸的朴刀,往那兒一站,就讓人心裡直嘀咕:這力氣得多大啊!

“許將軍,今日咱們就比劃比劃,看看誰的武藝更勝一籌!”

曹操笑著說完,身形一動,已如燕子般輕盈地躍起,手中的木劍化作一道白光,直取許褚面門。

許褚哈哈一笑,不躲不閃,直接用朴刀往上一架,“砰”的一聲巨響,兩兵器撞在一起,震得周圍空氣都顫了一顫。

緊接著,兩人你來我往,劍影刀風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

曹操的劍法靈動多變,時而如游龍出海,時而似靈蛇出洞,讓人難以捉摸。

而許褚則是力大無窮,每一刀揮出都帶著呼嘯之聲,彷彿能撼動山河。

兩人鬥得難解難分,站在一旁的滿寵看得是目不轉睛,大氣都不敢出。

“好一招‘雲龍三現’!”曹操突然讚道,隨即劍勢一轉,又是一連串精妙絕倫的劍招,直逼許褚要害。

但許褚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朴刀舞得密不透風,把曹操的攻擊一一擋了回去。

兩人鬥得越來越激烈,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卻都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鬥了好一會兒,曹操終於收起了劍,許褚也放下了朴刀,兩人相視一笑,好像剛才那場激烈的打鬥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許褚還故意裝出一副打不過的樣子,連連後退。曹操笑道:“哈哈,看來我真是老了,許將軍都開始讓著我了。”許褚連忙擺手:“哪裡哪裡,丞相的劍法簡直是爐火純青,我差點都招架不住了。”

曹操擺擺手:“你少來這套,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別跟那些人一樣盡說好話哄我開心。想當年我被馬超追得滿街跑,還割了鬍子,要不是你單槍匹馬,裸衣大戰馬超,我哪能有今天?你的武藝我清楚得很。”

許褚憨厚地一笑:“丞相才是萬人敵呢。”

曹操搖搖頭:“若論陸戰,我敢說天下沒有哪一支軍隊,可以敵的過孤的虎豹騎。但進軍江東,水戰是關鍵,許將軍你得好好練練船上的戰術才行。”

許褚一聽,立刻嚴肅起來:“臣遵命!”說完,他便轉身離去,準備開始新的訓練了。

曹操轉頭看向一旁耐心等待的滿寵 ,緩緩開口問道:“咱們那位五官中郎將,最近忙啥呢?有啥新動靜沒?”

滿寵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丞相,您問的是子桓公子啊。聽說曹真將軍因為一些事情,把司馬防大人的府邸給圍起來了。子桓公子得知後,立刻趕了過去,把這事兒給攔了下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待在自已的府裡,從昨晚到現在都沒見出門。”

曹操聞言,輕輕皺眉,沉吟道:“司馬家,怎麼又是司馬家?最近的事兒啊,總是繞不開他們。子桓既然沒再有動作,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放棄了找那個汲布的下落了?”

滿寵想了想,回答道:“丞相,到目前為止,中郎將確實沒有調動許都縣和校事府的兵馬去做什麼。至於中郎將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的謀略高深莫測,我……我實在是不敢隨便亂猜啊。”

曹操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這樣。。。也好。。。”

東市路口,從懷裡掏出一卷大旗布,那布展開來,有一人高。

他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粗壯的木頭,還有繩子,忙活起來。不一會兒,一面特大號的旗子就掛在了路口最顯眼的地方,上面還工工整整地寫著兩個大字——“仁義”。

掛好旗子後,曹丕沒急著走,,他蹲下身子,跟倆在路邊泥巴里打滾的小屁孩對視著,曹丕那張平時挺嚴肅的臉,這會兒看起來別提多彆扭了。

不過,他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跟小屁孩們打著招呼。

他做了會心理建設,清了清嗓子,然後大聲說道:“嘿,各位父老鄉親聽聽,我是丞相家的兒子,就是那個五官中郎將曹丕。

現在啊,咱們丞相府裡有個叫徐庶的臣子,他因為想回家照顧老母,就偷偷離開了丞相府,這事兒吧,按國法來說,那就是叛逃,得抓回來。

校事府校事汲布,本來是奉命去抓他的,但汲布一想到自已也有母親,感念徐庶的孝心,就心軟了,偷偷把徐庶給放了。

按國法,這汲布得受罰,這是掉腦袋的大罪。

可我也是個有爹媽的人,知道孝順有多重要。

我覺得汲布這行為,雖然違反了國法,但他心裡那份孝心,那份對老人的尊重,還有他對朋友的義氣,真的是難能可貴。用咱老百姓的話來說,那就是又仁又義!

我呢,作為官員,不能隨便改國法,但我也不想太絕情。

所以,我給汲佈一個機會,如果他覺得自已做得對,又敢承擔後果,那就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自已走到這個地方來,投案自首。

這樣,既成全了國法,也讓我這心裡能過得去。

而且,我對著這仁義二字發誓,我會用我的全部,包括我的命,來保護汲布這樣的仁義之士。”

說完這些,曹丕大哥還對著空蕩蕩的街道拜了拜,心裡估摸著除了這倆小孩,也沒人聽見,但還是認真地說:“大夥兒,麻煩你們誰見著汲布了,跟他說一聲,我在這兒等他呢。”

這場景,簡直了,曹丕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來。

這時候,另一邊,楊修大少爺正悠哉遊哉地吃著點心,下人急急忙忙跑進來,差點沒把點心給嚇掉。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

楊修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瞧你急的,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下人喘了口氣:“不是,是那個曹丕,他在東市中心搭了個臺子,不知道要幹啥。”

一旁的丁儀一臉詫異。。

下人又悄悄跟楊修耳語說了幾句悄悄話。

楊修聽完,臉色沉了沉,說了句:“再去打聽打聽。”

下人應了一聲就跑了。

屋裡,楊修不說話了,開始琢磨起來,心裡跟翻江倒海似的,不知道曹丕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