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老舊的石牆被歲月磨礪得斑駁,獄卒手持沉重的鑰匙,緩緩推開沉重的牢門,伴隨著一陣刺鼻的黴溼與陳舊氣息,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曹丕此刻站在牢門外,眉頭微蹙,對牢內的環境顯然也頗感不適。
鍾寺卿望向被押解至此的曹丕與司馬懿,語氣中滿是歉意:
“二位大人,此地簡陋,委屈中郎將與文學掾了。
關於中郎將之事,下官雖有所耳聞,但不敢妄加揣測,更不敢多問。
在此,我僅代表大理寺,盡地主之誼,二位若有所需,只要不違國法,下官定當竭力滿足。”
司馬懿聞言,輕輕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感激:
“有勞鍾寺卿費心,下官目前只需一桶清水與一塊乾淨的抹布,以便整理一番。”
鍾寺卿連忙應允:“好說,好說,即刻便安排人送來。”
曹丕卻淡然一笑,聲音中帶著幾分自嘲:
“一盆水,又能將這汙濁之地打掃得如何幹淨?
既然已至此地,便無需過多講究。鍾寺卿,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鍾寺卿微微一笑,似是在寬慰曹丕:
“中郎將,古人云,‘初九,潛龍勿用’,意指時機未到,需隱忍待時。
然而,潛龍雖潛,終有飛騰之日,且終究是無咎之兆。
中郎將不必過於煩憂,或許此番經歷,正是您日後騰飛之契機。”
馬一元心中暗道:“這老鍾還真是個明白人,一眼就看穿曹丕在這裡待不久。”
司馬懿聽到馬一元的吐槽後,原本因未知命運而忐忑不安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他向鍾寺卿深施一禮:
“多謝鍾寺卿吉言,公子定會藉此機會沉心靜氣,靜待時機,定能化險為夷。”
反應過來的曹丕亦點頭致謝:
“多謝鍾寺卿,你的好意我銘記於心。”
獄卒陪鍾寺卿走出牢房,不解地問鍾寺卿:“寺卿,您說咱們該怎麼伺候裡邊的那兩位大人呢?”
鍾寺卿神色凝重,語重心長地說:
“對待他們,要做到不卑不亢。
就像你平時對待其他犯人一樣,既不要過分苛刻,也不要過於諂媚。
少說話,少打聽他們的私事,更不可打罵、虐待。
保證他們的基本生活需求,不要讓他們挨餓受凍,但也別想著從他們身上撈油水,敲竹槓。
最重要的是,保持應有的尊重與距離,別讓他們覺得咱們是在巴結他們,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拿捏好了。”
獄卒聞言,恍然大悟:“小人明白了,多謝寺卿指點。”
在昏暗而略顯壓抑的牢房內,司馬懿正一絲不苟地一寸寸擦拭著那張簡陋的涼蓆。
他的眼神專注,彷彿這不僅僅是清理一張席子,更是在為心中那份未竟之志掃除塵埃。
曹丕則坐在一旁,雙腳隨意地架在涼蓆之上,臉上掛著一抹難以掩飾的喪氣與無奈。
“公子,請稍移尊足。”司馬懿的聲音溫和,打破了牢內的寂靜。
這時,馬一元在一旁插話,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司馬懿啊,你還是先把地擦乾淨吧,畢竟,這地兒晚上你還得睡呢。”
曹丕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再怎麼擦,這裡終究還是牢房,改變不了什麼。”
司馬懿卻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透出一絲淡然:“公子此言差矣。像這樣的牢房,雖簡陋,但比起許多百姓家中那風雨飄搖、難以遮風擋雨的居所,已算是潔淨且牢固的了。”
曹丕聞言,不禁嗤笑出聲:“這樣的屋子你也住過?倒是難得。”
司馬懿微微一笑,回憶起往昔:“確實住過。當年我家避難之時,祖上的宅邸幾近崩塌,那是我與六個弟弟一同動手,一點一滴收拾出來的。那段日子,雖然艱苦,但兄弟間的情誼卻更加深厚。”
曹丕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敬佩:“司馬八達,你竟有六個弟弟,能有你這樣的二哥,他們真是幸運。”
司馬懿輕輕搖頭,感慨道:“其實想想,那時候的我,也跟弟弟們一樣,年少無知。我們能平安長大,多虧了父親的悉心教導與庇護。”
說著,他已擦乾涼蓆,輕輕抖了抖被子,示意曹丕:“公子,請就寢吧。”
曹丕嘆了口氣,望著司馬懿那略顯疲憊的面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咱們現在都落得如此境地了,還分什麼尊卑呢?地上溼冷,你上來榻上睡吧。”
司馬懿聞言,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心想著這死烏龜也有說錯的時候,也有說錯話的時候。
他抱著被子,正準備上榻,卻發現曹丕已經以一種大字形的姿勢躺在榻上,絲毫沒有給他留下空位。
這一幕,讓馬一元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張著烏龜嘴:哈哈哈哈。。。
曹丕見抱著被褥站立的司馬懿,起身道:“把發冠給我拿下來吧!”
說罷做起讓司馬懿拔出發冠。
曹丕緩緩敘述起自已的童年記憶:
“我自七歲起便隨軍征戰,大哥曹昂,他如同我的守護神,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
十歲那年,宛城之夜,張繡的叛亂的那晚,大哥毅然決然地將自已的戰馬讓給了父親,他緊緊抱著我,穿梭在如雨般的箭矢之間,只為尋得一線生機。
好不容易尋得一匹馬,他拼盡全力將我扶上馬背,自已卻在那一刻,被箭矢擊中。
他最後的遺言,僅僅是那簡單而沉重的‘快跑’。
這些年,父親對大哥的懷念,如同利刃般刺痛著我的心。
我常常幻想,若能與大哥互換命運,或許我能承受那份父親的惦念,而大哥則能安然無恙地坐穩那世子之位,曹家也不必因此反目成仇,兄弟之情,何以至此,實乃痛心疾首。”
司馬懿聞言,緩緩道:“丞相之心,猶如詩人般細膩敏感,他偏愛子建公子的才華橫溢,那是對美的追求與嚮往。
但丞相亦非凡夫俗子,他定能洞察人心,明辨是非,知曉誰才是能擔大任的繼承人。”
曹丕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他望著司馬懿,眼中既有質疑也有釋然:
“仲達,你曾悉心教導我如何為臣、為子,可如今,我們卻一同深陷這囹圄之中,這一切,難道也是你所預見的嗎?”
司馬懿聞言,面色平和:“公子,世事無常,但我們的心志應如磐石。不爭一時之輸贏,我們追求的,不應是簡單的勝負,而是是非對錯,是內心的坦蕩與無悔。您昨日已有所悟,今日,更應堅定信念。”
曹丕苦笑,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與恐懼:
“是,道理我都懂,可誰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父親以我為鑑,處處設限,稍有差池便嚴懲不貸,顏面盡失。
如此作為,世人皆見我因小錯而受重罰,誰還敢輕易信賴於我?你,是否也曾有過一絲動搖,甚至後悔?”
司馬懿聞言,連忙跪倒在地,言辭懇切:“自追隨公子之日起,我便已立下誓言,無論前路如何坎坷,絕不言悔。公子若再遇險境,我司馬懿必當誓死相隨,共赴難關。”
曹丕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笑聲中帶著幾分釋然:
“哈哈,仲達,今日之困,多虧有你相伴,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這簡陋的牢房,因你的一番打理而顯得格外乾淨,這份心意,我豈能不知?
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睡吧!”
說罷,他輕輕靠著冰冷的牆壁,閉上了眼睛。
司馬懿望著曹丕為他留下的寬敞榻位,心中五味雜陳,最終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邊緣,凝視著沉睡中的曹丕,心中默默思索著未來的路。
曹丕府邸內,氣氛驟然緊張,一位身著華麗衣裳、面容堅毅的婦人——郭照,正被一名神色慌張的施內監匆匆尋至。
施內監滿頭大汗,語帶焦急:“夫人,大事不妙!公子不幸被丞相下令囚禁於大理寺,情勢危急,請您務必想個法子,救救公子啊!”
郭照聞言,秀眉微蹙,冷靜道:“此事我已有所耳聞,你無需過於恐慌。我自有打算,即刻便去解救他。”
施內監聞言,心中稍安,卻又忍不住追問:
“救?夫人打算如何救?可有萬全之策?”
郭照沉吟片刻,目光堅定地說:
“去司馬家。或許,那裡會有轉機。”
施內監聞言,面露疑惑之色,急忙提醒道:
“去司馬家?夫人,您可能還不知道,司馬懿大人也因故被囚於大理寺之中啊!”
郭照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自然知曉此事。但你可曾想過,我姐夫曹丕在臨行前曾私下告知於我,若他遭遇不測,便讓我前往司馬家報信。這其中,定有深意。”
“備車吧,我們即刻前往司馬府。或許能找到解救之法。”
施內監見狀,雖心中仍有諸多不解,但見郭照如此堅定,也不敢再多言,連忙應承下來,迅速安排車馬,準備前往司馬家。
一路上,郭照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自已的決定能夠帶來轉機,解救曹丕於危難之中。
不多時,便來到司馬府。
郭照身著素雅,步伐堅定地走下馬車,隨即毫不遲疑地大步踏入司馬府邸。
正值此時,侯吉恰好準備外出,一見郭照,臉上頓時綻放出驚喜的笑容:“郭姑娘?您終於回來了!”
言罷,他連忙轉身,興奮地朝府內高喊:“夫人!三公子!快來看,郭姑娘回來了!”
隨著侯吉的呼喚,司馬孚懷抱著幼小的司馬師,匆匆走出。
司馬師臉上洋溢著見到親人的喜悅。“小姨回來了!”
司馬師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小臉蛋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郭照見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笑著上前,輕輕將司馬師從司馬孚懷中接過,寵溺地喊道:“師兒!”
司馬師緊緊依偎在郭照懷裡,顯得格外親暱。
“小姨!”
他脆生生地回應著,眼中充斥著對郭照無盡的依賴與喜愛。
郭照溫柔地撫摸著司馬師的頭,誇讚道:“師兒真乖,小姨看看,師兒又長高了不少呢!”
然溫馨的氛圍中卻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司馬師突然眼眶泛紅,聲音微顫地問道:
“小姨,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為什麼都不來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郭照聞言,心中一緊,連忙柔聲安慰道:“小姨怎麼會不要師兒呢?小姨只是暫時離開了一段時間,現在不就回來了嗎?”
司馬師似乎並不完全相信,繼續訴說著自已的思念之情:
“你走了之後,師兒每天都哭,娘也哭了,三叔也哭了,大家都好想你。”
說到這裡,他的眼眶再次溼潤了。
司馬孚見狀,略顯尷尬地抱起司馬師,輕聲哄道:“師兒乖,小姨剛回來,需要休息一會兒。侯吉,你帶師兒去玩吧。”
侯吉連忙應承,帶著司馬師離開了現場。
此時,郭照的目光轉向了司馬孚,輕聲問道:“我姐姐在哪裡?”
司馬孚指了指後院的方向,輕聲回答:“在後院。”
郭照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朝後院走去。
司馬孚望著郭照離去的背影,眼神落寞。
郭照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將司馬懿的囑託轉達給張春華:“姐夫今天早上離府時,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他讓我轉告姐姐,讓您別擔心。”
房內,氣氛凝重而緊張。
張春華滿臉震驚地問道:“仲達他……入獄了?”
郭照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將司馬懿的囑託轉達給張春華:“姐夫今天早上離府時,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他讓我轉告姐姐,讓您別擔心。”
張春華聽聞司馬懿入獄的訊息,震驚之餘,更多的是焦急與不安,她急切地問道:“仲達怎麼會入獄了?他才去給曹丕做屬官沒多久,怎麼就出了這等事?究竟是什麼罪名?朝廷打算如何處置他?”
郭照緊蹙眉頭,語氣沉重地回答:“是貽誤軍機的罪名。至於如何處置,怕是要看曹丞相的決定了。”
張春華聞言,更是心急如焚,她緊握住郭照的手,懇求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救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