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有抱著浮木的人,有坐在大盆裡的孩子,有在水裡喊救命的老人,各色各樣。

三人是在戰場裡走過來,見的太多忘恩負義之輩,雖也有心救人於水火,可之後呢?

每次都要伸手祈求善人的好心施捨嗎?

有點良心的會說來日相報,沒良心的沒準會背後插刀,將他們的保命糧食據為已有。

三人看著在水裡不斷浮沉,連救命都喊不出來的男子,實在不忍心。

胡一鳴撈過一根浮木,扔到男子的位置,求生的本能讓男子迅速藉著浮木的漂力,浮出水面。

男子用力的咳出汙水,終於舒服後,才看向胡一鳴。

“多謝恩公搭救,等大家脫困後必將磕頭感謝。”

“不必。”

胡一鳴對待親人和戰友很是友好,但對待不相熟的人,沒有一絲表情,很是肅殺,不帶任何感情。

說完不再理他,回頭繼續觀察四周,怕賊人惦記兩個門板上的糧食。

小主子在穆玉書的懷裡不停的扭動,哼哼著。

雨還是下的很大,七叔時刻注意著小主子的情況,看出穆玉書的為難。

“書丫頭,怎麼了?可是孩子餓了。”走到穆玉書的門板上,開啟油紙傘。

“他應該是尿了。”

七叔笑笑,小主子真懂事啊,尿了也不哭。

有著七叔的幫忙,穆玉書解開雨披,拿過油紙鋪在地上,再拿過一床被,也沒開啟,讓小主子能夠躺就可以。

給小主子擦屁屁,換上新的尿布。

又喂一些米湯,小傢伙吧唧吧唧嘴,感到滿足的樣子,剛悠兩下,小主子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真是個省事的孩子,像穆家的人。”

七叔越看越喜歡,從來沒見過這麼省事的孩子。

“嗯!”穆玉書用包被包住小主子,。抱在懷裡,繫上揹帶,重新穿上雨披,戴上斗笠。

用油紙包住被子,放在避雨的位置,才算收拾妥當。

七叔收起雨傘,也沒回另一個門板上,就近照顧小主子方便。

穆玉書有些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跟我你不必客氣。”七叔扯出一抹笑,小丫頭長大了,在宮裡經歷的太多,跟他都生分。

“七叔,老將軍和幾位副將,還有我的爹孃兄長可有人收屍?”

穆玉書終於問出來,不敢問又不得不問。

她真的不敢想寵愛她的爹孃兄長已經永遠回不來。

他們家是穆府的家生子,她的爺爺是老將軍父親的長隨,後也隨著上陣殺敵,表現英勇,除了奴集。

但她爺爺並不覺得除了奴集,就不是穆府的奴才,一張紙而已。

仍舊堅持讓玉書的父親當了老將軍的長隨,和老將軍一起長大,雖說是主僕之名,但兩人更像是互相扶持的兄弟。

在一次戰役中,為救老將軍丟了一隻手臂,老將軍便讓父親回京城管家,還能教養當時只有五歲的小姐。

小姐母親在生她時難產過世,老將軍也再未娶妻,對唯一的女兒疼愛有加。

穆玉書比小姐早出生一個月,穆玉書的娘看小姐出生時小小一個,很是心疼

便帶著小姐和穆玉書一起餵養,對小姐的愛護自是不用說。

上一次代替皇后娘娘回將軍府,見老將軍不過是三個月之前的事。

那時老將軍大勝蠻人,何等的風光。

他們還好好的,爹孃還不斷囑咐她要好好服侍皇后娘娘。

要眼裡有事,皇后娘娘不懂宮裡女人的陰私,她不能也跟著不懂,要做皇后娘娘的一把刀。

兄長還偷偷告訴她,等她滿二十,就跟老將軍申請讓她出宮,兄長會找一個疼她愛她的人過下半輩子。

所有的場景歷歷在目,可親人卻陰陽兩隔。

穆玉書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還不是哭的時候。

七叔聽到穆玉書的話,眼神有些放空,能看出他和玉書一樣,都在強忍著眼淚。

“我得到訊息時,老將軍和五位副將以及家眷,還有府上的四十五口,已經秘密斬首。

狗皇帝知道太多老將軍的底牌,動手之前把將軍府的暗衛全部秘密殺害。

與將軍府關係甚好的官員全部罷免,全以賑災不利為由。

老將軍還有五位副將,沒帶一兵一卒進的城,遲遲不對邊關大勝升官嘉獎,還推辭說不知是定為王爺還是國公久爭不下。

狗皇帝如何會演戲你應該很清楚,老將軍覺得自家人沒想到動了殺心。”

七叔想到老將軍為大晉朝所做的一切,真是不值得啊!

“將軍府從大晉朝初立至今,三位邊關大將,可有一絲二心啊?”

七叔氣的敲打著大腿,恨不能飛進皇宮,殺了狗皇帝,才能解恨。

“以老將軍和五位副將的功夫,應該能有逃脫的機會,為什麼全被?”

穆玉書沒說全,但七叔也明白什麼意思。

“我猜想老將軍至死都不想做將軍府,百年傳承的逃兵吧,到死也做到了忠君愛國。”

穆玉書想說忠君愛國又如何,效忠的人沒有良知,一切都是枉然。

“以將軍府在大晉朝的威望,狗皇帝如何安撫的民心?”

民心不穩,才是亂國之象。

狗皇帝不知道又會編造什麼都謊言,來掩蓋自已的罪行。

“秘密殺害後,狗皇帝說老將軍從邊關染上傳染病,整個將軍府被封禁,不得一人外出。

其實當時將軍府早已沒有活人,不久傳出整個將軍府藥石無醫,全部去世。

當時訊息封鎖的滴水不漏,等我知道連夜和一鳴偷偷去收屍。

義莊的更夫告訴我們,兩天前的晚上來了兩個年輕人,蒙著面,趕著幾輛馬車,拉走五十四具屍體和五十四個頭顱。

還跟我們說,讓我們快快離開,皇帝就是用五十四個屍體在釣魚,讓親近將軍府的人斬草除根。”

雨下的更大了,雨水打在身上生疼。

七叔怕穆玉書受不了,又開啟雨傘撐在穆玉書的頭上。

才接著說,“他幫著兩個年輕人偷龍轉鳳,讓將軍府一門忠烈入土為安。

我問他他怎麼知道是老將軍,他說曾多次看見老將軍腰間掛的玉佩。

一眼他便認出無頭屍體是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