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車廂裡計程車兵們歪七倒八的靠在一起。
阿方索嫌棄的推開迭戈的腦袋,小心翼翼的往座椅裡側挪動屁股,他不喜歡和旁人靠太近,那會讓人渾身不自在。
作為曾經小貴族出身的上士,他對不講究個人衛生的傢伙極度厭惡。
又一次,火車轉彎的慣性將迭戈的頭甩到他肩膀上,男人終於爆發的低吼出聲。
“你到底要怎樣!那麼大個椅子非要和我擠在一起?”
“粗鄙之人!”
阿方索顫抖著挪到邊上,拿出手絹在肩膀上來回擦拭,嫌棄的聞了一下趕緊將手絹丟在過道上,末了又後悔的捻起來重新塞回褲兜。
今時不同往日,落魄的貴族不如雞,誰都敢在他頭上踩兩腳,這也是家族非要他來當兵的緣故。
周圍幾人被吵醒,訝異的看著副班長,不知道他大晚上的發什麼神經。
他們剛想讓班長勸和,卻發現不僅是班長不在,新來的戰鬥英雄也沒見著影兒。
幽深的過道里,兩個男人靠在木質車廂上一言不發。
時間清晨5時32分,火車向著北方戰線行駛,東側的天邊飛起一團團棕灰色的雲朵,揹著太陽像是張開翅膀的鯤鵬。
李諾摸著鼻子不自然的縮著脖子,原本以為班長叫他來有緊急任務,誰知道兩人站過道上就沒了後文。
還好此時正早,沒有幾個路過的行人,否則愚蠢的罰站得讓他尷尬死。
“咱有啥就說唄,自顧自的抽菸是什麼道理?”
阿爾瓦羅將煙抽到末尾,赤紅色的火焰倏地變暗,喃喃道:“說實話我不理解,你小子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初次見面的貝蕾妲小姐會對你說那麼多好話,明明我跟她認識那麼久,為什麼不搭理我?”
“這是為什麼!”
嗨!
感情是為了這事兒。
李諾訕笑道:“人家哪裡是瞅我,說話間分明用餘光在瞟你,你不解風情接不上話能怨我?”
“我不解風情?我怎滴不解風情了?”阿爾瓦羅不服,面紅耳赤的揮舞雙手。
或許在戰場上男人是把好手,生活上顯得極為笨拙,連最基礎的試應手都搞不定,怪不得拿不下貝蕾妲小姐的心。
不過好在對方也有好感,並沒有一腳將大門踹的關上。
阿爾瓦羅覺得聲音大了,又小聲辯解道:“上個月我還專程託人給她買了手錶,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又怎麼會不喜歡,你說我不解風情是謬論,我不接受!”
“又不是我要和你搭夥過日子,誰管你接不接受?”李諾嘀咕了一句,也不管人家聽到沒,繼續道:“送禮是送禮,你可以送禮,別人也可以送禮,關鍵是那份心意,你有沒有那份為了保護對方,寧願犧牲自已的勇氣?”
“當然有!為了貝蕾妲小姐,我什麼都不怕!”班長梗著脖子發言。
“哼~說得好聽!”
“誰?!”
不遠處,車廂拐角處的靚影一閃而過。
阿爾瓦羅認出那人的背影,伸手無力的在空中舉起,又化作一陣嘆息。
“我就知道她不喜歡我……”
“啪!”
“哎喲,你可真是個人才啊!”李諾哀怨的以手擊額。
怎麼就人才了?
阿爾瓦羅還沒來得及詢問,出於戰爭的第六感,他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屏氣凝神的走到窗前。
地平線上,金色的陽光中飛出幾隻泛著綠光的巨鳥。
他眯著眼睛看了幾秒,驚呼:“斯圖卡!”
兩人的心臟猛地攥緊,後背根根汗毛豎立。
那是手無寸鐵的靈長類面對天敵時的本能。
此刻兩人的腦子同時冒出一個字。
“逃!”
不能呆在火車上了,運兵車再快能快的過410公里每小時的俯衝轟炸機?
阿爾瓦羅剛向後車廂轉頭,猛地回頭撞在準備跳車的李諾身上,兩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你去後面叫醒所有人準備戰鬥,我去車頭叫列車停下來。”阿爾瓦羅沒注意李諾的小動作,火急火燎的往前頭跑去。
被抓包的李諾心虛的拿手蹭了下鼻子,還以為班長髮現了他的異動,急忙點頭朝後面跑去。
其實不用他們提醒,掛在火車外面站崗計程車兵早早地發現了敵機的蹤影,掛在胸口的哨子就沒停歇過。
靜寂的火車裡變得燥熱無比,士兵們急急忙忙的拿起武器背好行囊。
軍官們拉開車門將各種箱子一股腦的往外丟,子彈、手雷和食物嘩啦啦的滾了一地。
時不時還能看到幾個心急的大頭兵冒著生命危險往下跳,落在石子地上滾了幾圈,不是斷了胳膊兒就是瘸了腿。
一陣颶風襲來,火車緩緩停在鐵軌上,所有人一窩蜂的往外逃竄。
皮爾茲將軍面色陰沉的望著天空,隨後在參謀們的簇擁下朝樹林跑去。
火車的裝扮明明與民用無異,卻還是被敵人盯上。
說明部隊裡有奸細!
一想到內奸竟在我身邊,將軍便如鯁在喉,恨不得咬碎一口大牙。
“嗚嗚嗚……咻!”
高空俯衝的尖嘯傳來,李諾下意識的回頭檢視,兩架凌空下墜的斯圖卡正以一定角度襲來。
當降低到預定高度,機腹底部的航空炸彈脫離以慣性前進,一枚落在了距離火車數十米的位置,另一枚砸中車廂迸發出十幾米高的火焰。
空氣中的煙塵還沒來得及擴散,猛烈的震盪波僅用了十分之一秒便震碎了周圍數十名共和軍士兵的臟器。
鷹隼揚起利爪直撲擊下,從天而降的子彈如同雨點般灑落,將來不及躲閃計程車兵打成四散的肉塊。
偶爾有人血性大發想要還擊,也拿高速移動的斯圖卡毫無辦法。
追出來的狂風捲走的李諾的軍帽,為了逃命更快些,他劈手摘下厚重的行軍背囊丟在路邊,還在猶豫是否要將勒貝爾步槍丟棄時,就看見跑在前面的人乾淨利落的向他展示了一番。
什麼叫丟盔卸甲!
帽子摔了,背囊砸了,步槍扔了,若不是害怕跑路紮腳,他們甚至連鞋子都不想穿。
“還得是歐洲人啊,人家奧運會拿冠軍,我是認可的!”
李諾沒了心理負擔,二話不說就將步槍丟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