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快來人啊!”

“醫生,有沒有醫生?!”

“該死的法西斯,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遠處的街道上傳來淒厲的慘叫,古舊的城牆上飄著硝煙。

跑上臺階的李諾順著呼聲看了一眼,一百多米外的空地上多了一個黑漆漆冒著硝煙的大坑。

一座老式房屋被航彈夷為平地,七八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殷紅的血液滲進黃泥地裡,變成了深沉的褐色。

戰爭不會在乎誰有罪,更不會在乎誰是無辜的。

李諾收回目光,心有慼慼的逆著人流行進。

本打算徑直前往火車站,念頭一轉朝著西大街走去。

自打穿越到馬德里,是紅杉木報社無償收留了他,每天打雜的同時還能拿到一點薪水。

做人得講良心,要走也得打個招呼不是?

“朋友們,我有件事兒必須得告訴你們……”

李諾剛回到報社,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出口。

站在視窗徘徊的女人踩著鞋尖躁動著,見到他立馬叫了起來。

“洛,你出去怎麼也不打個招呼,瞧瞧外面亂成什麼樣了?”

“城北的爆炸你聽見了嗎,我敢打賭這和前幾天弗朗哥叛國脫不了干係,我爸爸還不信!”

“嘴裡還說什麼是國王打回來了,我可不信那個長著紅色鬍子的老男人有那本事。”

“他老糊塗了,我可沒有!”她說話的聲音偏大,蓋過了報社裡的所有人。

那扇半閉著的紅杉木門哐噹一聲關上,大度的社長決定不跟愚蠢的女兒計較。

時間會帶來答案。

偉大的國王陛下終究回到他忠誠的土地上!

李諾看向來者,女人一頭紅髮,穿著一身灰白格子夾克和齊膝的蝴蝶長裙。

胸口的扣子崩的緊緊,幾步小跑便有些洶湧澎湃。

火紅的嘴唇一個勁的往外冒詞兒,滴滴噠噠的比打字機還清脆。

她來到李諾面前,眸中閃動著關切。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為什麼不回答我?”瑪利亞雙手叉腰,秀眉蹙起。

“我的姑娘,拜託你別一次問太多問題,我實在不知道回答哪個。”李諾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一段時間的相處,讓他明白如何與面前的女生相處。

別瞧她問題很多,可也分為有效問題和無效問題。

顯然對方想知道的是城區爆炸的事故,只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便可。

李諾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隔得遠沒看清,不過確實有飛機投彈,還有人死了,算了不談這個。”

他過來是為了告別,不想討論血腥的轟炸。

伸手扯開椅子坐下,又舉起一隻手從幾疊報紙中間穿過,拍了拍對面的桌子,看向另一個男人問道:

“德爾塔,馬德里恐怕不太安全了,你不打算搬到別的城市去避避風頭?”

“要是有人打算離開,你怎麼看?”

李諾揉揉鼻子有些尷尬的收回目光,街上剛響起爆炸他就要走,怎麼都說不過去的感覺。

“哪個?”

埋頭寫作的男人頭也不抬,手指按著新聞稿,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音。

《為慶祝偉大的安那……》

西班牙文雖然讀起來簡單,卻比較難寫。

李諾剛磕磕巴巴的讀了幾個字,就被擋住視線。

“你是說你?”

德爾塔似乎反應過來,抬起頭略微詫異的看了眼對方。

事實上,報社之選擇收留一個亞洲人,也有報社的考量。

一來得為往後的新聞稿增添素材,二來也能長長見識。

德爾塔作為單身宿舍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同舍好友的心思。

漂泊在外的浮塵,終會回到故鄉。

只是沒想到這天來的如此之快。

“你要離開?”

瑪利亞不滿的噘嘴,身子斜靠在辦公桌上,伸手遮住某人的眼睛,賭氣的說道:

“怎麼能說走就走,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你忘了當初是誰力排眾議收留可憐巴巴的你?”

“你不想著報答就算了,看到飛機來了就想跑,真沒看出你如此卑鄙!”

瑪利亞說話不喜歡打草稿,向來是有一說一,顯然出口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西班牙人向來以祖先是海盜感到驕傲,同時將鬥爭與反抗天天掛在嘴上。

但用在朋友間,就顯得不是那麼合適。

這話戳到了李諾的痛處,當即惱怒的回道:“魯斯小姐,我十分感激你們收留我,但這不是您用來羞辱我的理由。”

“如果你認為我是逃兵,那就這樣吧,我收拾東西這離開。”

饒是這樣說,李諾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除了幾身衣服和基本雜誌以外身無長物。

追出門的德爾塔小跑著來到宿舍門口,眼見李諾收好行囊,連忙攔住他。

“諾,你不要走,你知道瑪利亞只是無心的,她並不希望你離開。”德爾塔擋在門口,他知道老闆女兒的脾氣雖壞,但人品其實不差。

兩個月前就是她從街上把李諾撿了回來。

德爾塔作為見證者,也清楚瑪利亞的興趣變成情愫。

否則怎麼會叫自已來攔?

然而李諾心意已決,與其大家難過著道別,不歡而散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他冷著臉說道:“您瞧,我可受不了她的脾氣,不過你幫我轉告她一聲。”

“要是是真打仗了,馬德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我勸你們最好出國避避風頭。”

說罷繞過對方大步離去。

報社二樓,一雙眸子望著離去的身影,眼眶裡的水霧漸漸聚集到一起。

“為什麼要離開,我只不過是無心之失……”

“為什麼就不能大度點?”

瑪利亞咬緊嘴唇,雙手使勁兒攥在一起。

她有些恍惚,事情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難道真是自已錯了?

“多大個人了,想要什麼就去爭取,哭哭啼啼他就回來了?”

耳畔傳來恨鐵不成鋼的聲音,瑪利亞猛然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父親嫌棄的面容,男人沉聲道:“眼淚改變不了什麼,你不去試試,後悔一輩子可怨不得人。”

魯斯社長輕蔑的笑了一聲,雙手背在背後大步離開。

“去你的臭老頭,我偏不聽你的又怎樣?”瑪利亞嘴上不肯服輸,心思已經活泛起來。

她拿起毛巾胡亂在臉上擦了幾下,提起裙襬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