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說完後,兩人默契地將話題引到些家常閒話上。

前些年,祝嬈將大豆榨油、磨豆漿、點豆腐的方法教給雲璞瑜的同時,還說了釀造醬油的大致方法。

只是祝嬈瞭解得實在太過籠統,雲璞瑜手下的人試驗了兩年,終於將釀造醬油的方子試驗了出來。

得出穩定、成功率高,並且味道不錯的釀造方式後,雲璞瑜才將這個方子上交給了朝廷。

走的是蘇睦的路子。

蘇睦如今也調職到了大司農,雖官職品級上沒有提升,但頗受上司重用,在聖上面前露臉的機會也有了。

如今榨油的作坊遍佈全國各地,有官府開設的,也有些自已將榨油方法琢磨出來的私人作坊。

朝廷對這些私人作坊的管控不算嚴格,只需要遵循律法,定價合理,都是允許經營的。

如今醬油也藉著油坊傳播至長州各地,為長州百姓的餐桌添了一味調料。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豆腐、腐竹、豆漿之類的農副產品也頗受長州百姓歡迎。

在此背景下,大豆的種植面積也愈加廣泛。

優質植物蛋白的攝取量提升之後,祝嬈最直觀的感受是,與前幾年相比,如今街上見到的百姓們大多都健壯了些。

先前長州百姓攝取蛋白質的方式相對單一,基本都是依靠肉蛋。

在生產力低下的環境裡,普通百姓連肉類、雞蛋都很少能吃到,更何況是牛奶了。

大豆的普及很好地填補了這一營養缺口。

零零碎碎地聊了些,祝嬈便帶著清風告辭離開了。

現下是早春,正午出門時有太陽,暖洋洋的。

這會兒太陽西斜,吹起風來還有些冷。

清風在出門時便給祝嬈備上了披風,她從馬車裡拿了披風給祝嬈認真繫上,生怕她凍著了。

這些日子風調雨順,百姓日子都過得還算不錯,寧安鎮上也熱鬧了許多。

祝嬈撩開車簾看了眼窗外的街景,卻不想看到了個熟人。

街道邊,祝青山懷中抱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手中牽著已經有他一半高的祝承福。

祝青山與前些年相比清瘦健壯了許多。

他一個人撫養著兩個孩子,光靠家中那幾畝薄田定是養育不起的。

於是他將家中的地租了出去,自已到鎮上找活去做。

他最開始也是碰過壁的,他沒有祝松山能吃苦,也沒有祝雲山聰明,試過做木工,也試過給書店抄書,都是做了一段時間後,便沒了下文。

輾轉幾個地方,最後在一家陶瓦店裡拜了師傅,做起了陶瓦工。

這個燒陶製瓦的工作也算不上差,只是工作環境炎熱,在夏天時艱苦了些。

他在這個領域上有些天賦,學習了沒多久便出師了,燒出來的陶器瓦片十分漂亮。

他師傅是個實誠人,給他的工錢足夠他養活兩個孩子之外,還能存下一些。

這幾年間陸陸續續的,他也給徐芳還上了三兩銀子。

他懷中的祝平安看上去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個。

她剛出生時被餓狠了,壞了腸胃,之後再怎麼養身上都沒長起來肉。

祝家其他人也去看過這孩子幾次。

他們對祝青山再恨再怨,也怪不到孩子身上去。

劉新月幾次看到祝平安,都會想起幼時的祝嬈,那時的祝嬈也同如今的祝平安一般,痩得面頰凹陷,顯得眼睛大得嚇人,如同下一秒就要隨風去了。

祝嬈知曉自家孃親心軟,私下裡讓清風給祝青山送去過些適合孩子吃的吃食補品。

祝承福如今也沒了當年那個無法無天、混世魔王的樣子。

喬桂華被休後,幾次三番找上祝青山,想要把祝承福帶走。

那時的祝承福還小,不懂事,不明白自已爹孃為什麼吵架,為什麼不肯再住在一塊兒。

他只知道他孃親是對他最好的。

喬桂華自然是知道自家兒子想要什麼,便哄著他,讓他去跟祝青山鬧。

喬桂華同祝承福講,他爹爹是個窩囊廢,跟他在一塊兒日後連書都沒得讀。

還說祝家都是偏心眼的,有了妹妹之後祝青山再也不會把他當寶貝,只會心疼那個賠錢貨。

又說只要他跟著娘走,孃親一定是最愛他的,只有孃親才能供他讀書,讓他考取功名,坐舉人老爺。

這娘倆纏著祝青山鬧了一個多月,祝青山最終還是被鬧騰煩了。

他最後認真問了祝承福一遍,是否真的要跟著他娘走。

祝承福一口應下,還學著喬桂華,大逆不道地罵了祝青山幾句。

無外乎是一些絕情、拎不清、偏心賤丫頭之類的話。

祝承福的話徹底寒了祝青山的心,便放他跟喬桂華走了。

離開祝青山後,祝承福驟然發現,他過的日子並沒有喬桂華嘴裡說的那麼好。

離開祝青山後,喬桂華跟了個沒兒子的老鰥夫。

那鰥夫最初就是因為她生了個兒子,才看中的喬桂華。

那鰥夫早年間傷了身子,再生不了孩子,喪妻後,到處尋帶著兒子的寡婦,想將孩子歸到自已名下,也算是有了後。

媒人找到喬桂華時,便同她說了,只要她帶著她兒子嫁給那鰥夫,他便將身家都交予她兒子。

這在喬桂華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事,既能過上好日子,又能將兒子留在自已身邊。

在她看來,最重要的便是丈夫和兒子。

只要有了丈夫,有了兒子,她便能挺直腰板活著。

喬桂華將祝承福帶到那鰥夫家中後,祝承福才驚覺,他孃親對他的愛也並不純粹。

那鰥夫氣性大,又愛喝酒,每每喝醉了都將自已的怨氣撒在祝承福身上。

不過半年時間,便將祝承福的性子磨得懦弱怕人。

還是村民的閒話傳到了廣平村中,被路過的祝青山不經意間聽見,祝青山才知曉自已兒子過得是什麼水深火熱的性子。

他對祝承福再心寒,再失望,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已兒子被別人磋磨毆打。

又是與喬桂華和那鰥夫爭執了大半年的時間,他才將祝承福接回了自已身邊。

這件事能辦成,還是託劉嬸子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