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豔陽高照,光線炙烤著大地,掀起滾滾熱浪。

謝良蹲在麥田邊,汗水劃過面龐,順著下巴的弧度滴下,瞬間被幹涸的土地吸收殆盡。

他看著面前乾燥的大地,滿目愁容。

他是寧北郡順和縣縣令。

今年年中時那場爛場雨導致他轄區之內幾乎村村鎮鎮全部絕收,陛下下達減稅的旨意後災情在一定程度上被遏制了,但這只是開始。

那場雨像是天落下的最後一滴眼淚,自此再未落下過一滴水。

前不久順和縣周圍的農戶將小麥種了下去。

老天一直不下雨,但莊稼等著要喝水。

縱使村民們想方設法挑水澆地,卻還是有不少麥田乾涸,剛剛落地的麥苗還沒能長成就幹黃枯萎。

謝良看著一片枯黃的田地,心緊揪著。

這是他上任地四年,前些年說不上風調雨順,可也從未旱過這麼久。

如今餓殍遍野的景象已經初見端倪了。

他作為這片地界的父母官,這些日子殫精竭慮試圖找尋辦法幫助這些農戶百姓,可人力難以定天。

他攆起一片枯脆的麥苗葉,想起前不久順和縣下轄的廣平村中種出了幾種新作物,聽聞都是耐旱收成快的。

當時是戶部收稅的官員發現的這件事,那官員直接將訊息傳回了京城。

戶部和大司農非常關注這件事,從京城派遣直屬官吏對接這件事的,因此他對此也算不上了解。

他只希望這些作物能儘早培育出來,能讓百姓種上,能少餓死一些人。

一個大汗淋漓的小廝快步跑到縣令身旁,躬身說道:“縣令,縣丞來找您,說是郡上來人了。”

謝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黃土,領著人快步回到縣衙。

這時順河縣縣丞、縣尉都已在場,來人是寧北郡倉長,負責寧北郡下轄所有縣鎮的糧食管理、押送。

謝良上前行禮,被倉長一把扶住。

“謝縣令免禮,本官此次是來給順和縣送糧種來的。”

謝良面上一喜:“可是前不久廣平村收上去的新糧種?”

倉長點頭:“這第一批分發下來的糧種不算多,只有土豆和玉米這兩種,你讓下面的人做好調查,務必要將這些糧種送到旱情最嚴重的地方,趁著如今還有井水河水,儘量多種植一些出來。”

謝良應下。

倉長細細同謝良說了土豆和玉米的種植方式。

最後,他摸著鬍子悵然地說道:“現下已經快十月了,希望在降溫前農戶都能收穫上一茬,至少能保證這個冬天和明年開春時不缺糧食吃。”

倉長離開後,縣衙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

這批種子沒有分到寧安鎮。

寧安鎮在蘭平河流域,雖然河水水位下降了一些,但還足夠沿河流域幾個村莊的村民種植用水。

與此同時,耗時將近一個月,村中那兩口井終於建成。

打這兩口井的過程相當曲折,最開始選中的井位都沒有出水,最後胡開又請來了一個年紀更大些的師傅,重新定了四個井位。

廣平村是蘭平河流域規模比較大的村莊,一個村子有一百三十多戶,村子中間是廣平村品級最好的田,以這片田為中心,其他田地和村民的居所呈圓環形輻射開來。

村長原本計劃在村子正中間的位置打上兩口井,屆時村民取水都方便。

可如今這片區域沒有合適的井位,第二次來定井位的師傅將井位定在了離村子中央稍遠些的四角。

這回終於打成了兩口井。

這時打井的花銷已經超出了原本籌款時籌到的預算了。

祝松山看那兩口井中的一口離他們家的田地比較近,另一口離房林種著的那兩畝地近些,就同劉新月商討了一下,出資將超出預算的部分補足了。

井落成後他家和房林都能用這兩口井中的水。

這比去水渠裡挑水要省事些。

更何況如今水渠的水位日漸下降,還不知道能撐上多久,這也算提前做打算了。

這時的祝嬈則在後院的地裡觀察著黍的長勢。

前不久找到的黍米已經育好苗種下了,上回去何歸青那邊讀書時拉著雲璞瑜又跑了一趟那座山,將那幾株成熟的西紅柿都摘了回來。

西紅柿對種植時節要求高些,秋季也可以種,但長勢不會太好。

這些日子旱情愈加嚴重,祝嬈能明顯感覺到,她家所有的作物長勢都要比其他村民的作物好上許多。

她家麥苗要比其他麥苗青綠挺拔,個子也高上不少。

就連房林種著的那兩畝地也是,同樣是他在照料的地,可祝家名下的那兩畝地中種著的玉米就是要更青翠些,連蟲害雜草都要更少些。

祝嬈開心自已的運勢能影響到她家田地,但是又不太滿足。

太少了,就算她家有了百畝地能做地主,除非把長州國的地都記在她名下,否則並不難解決長州國所面臨的問題。

至於這個解決方式,先不說皇帝會不會同意,祝嬈直覺天道都不會同意。

這也太卡BUG了。

她現在能做的不多,最緊要的任務是得先將她找到的這些作物育種。

她現在找來的作物都是原生種,可以直接留種,她只需要利用自已的運氣,種出第一批作物,再將作物分給村民或朝廷種植,即可將作物指數級擴散開來。

可若是要追求更高產、更抗病、更抗旱或更抗澇的作物,就勢必要進行雜交育種。

雜交育種的作物是無法留種的。

她只能育出一批種子送出去一批,後世能有足量的雜交種子在市面上流通,背後是無數科學家和種子公司的努力。

祝嬈摩挲著黍的葉片,腦中思索著未來的規劃。

另一邊,雲璞瑜站在車道邊,看著路邊突兀長著的植株,腦海中回憶起前些日子他陪同祝嬈一起去後山時,祝嬈採摘的那種名為黍的作物。

他面前這株植株和黍形態近似,但是又有些不同。

他雖說不至於五穀不分,但是對於這種還掛在植株上的作物確實有些難以分辨。

他思索了一下,還是囑咐道:“德順,將這株草折下來,帶回鎮上,等嬈嬈來了給她瞧瞧是不是什麼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