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進門就看見抱在一起哭的母女倆,長嘆了口氣,抬手輕輕拍了拍劉新月的肩膀,從她手裡接過了哭得都抽抽了的祝嬈,兩邊安撫。

好不容易母女倆都不哭了,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氣鼓鼓的衝進了屋裡。

“娘!”來人衝著炕上的徐芳喊道:“我三嫂四嫂又抓走了兩隻雞!”

剛剛還柔聲安撫著祝嬈的人這會兒忽地像護崽的老母雞一樣,眉頭一豎,惡狠狠地開口:“這倆賤蹄子!”

話說到一半,回頭看了眼祝嬈,把罵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衝向房外。

看到她娘這氣沖沖的樣子,祝雨就知道她那兩個嫂子是拿不走那兩隻雞了,她規規矩矩跟劉新月問了個好,隨即把炕上鼻頭還紅著的祝嬈抱進懷裡。

“嬈嬈舒服些了嗎?”

祝嬈推斷出眼前這人是她小姑姑,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嬈嬈好些了,頭不昏了,也不難受了。”

“那嬈嬈想跟姑姑出去玩嗎?”

祝嬈眼前一亮,連連點頭。

劉新月不太贊同:“先把中飯吃了再出去,嬈嬈剛醒,還沒吃過東西。”

祝雨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大嫂,我忘了。”

劉新月是最早嫁進祝家的,那會兒祝雨還是個只會玩泥巴的小孩兒,這小姑子也算是她拉扯大的,和她自然親近些。

“你帶著嬈嬈玩,大嫂去給你們熱飯。”

祝雨利索地翻身下炕,沒給劉新月說話的機會,直接風風火火地跑出屋子,人都沒影兒了還能聽到她的喊聲:“大嫂陪嬈嬈就行,做飯我來。”

劉新月也沒和祝雨爭,把祝嬈抱進了懷裡,手上就從炕頭抽出針線框,開始繡沒繡完的帕子。

祝家也只是普通的農戶,祖上還算有點基業,但分到他們這一支手裡的也就只有些田地了。

祝老爺子和祝徐氏育有四子三女,算是子嗣繁盛的,只是兄弟間關係不算好,祝嬈出生後沒兩年就分了家。

劉新月嫁的祝松山是長子,兩人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名為祝文光,小女兒就是祝嬈了。

分家時,祝老爺子夫妻跟著長子,未出嫁的小姑子祝雨也留在老屋一塊兒生活。

家裡的田地和銀錢被分了五份,四個兒子一人一份,老兩口占了一份。

田地再多分了五份也餘不下多少,再加上祝嬈身體不好,這幾年間隨時需要吃藥,光靠這幾畝薄田養不活這一大家子。

祝松山早年間在鎮上給一個老木匠當過學徒,也算是學了點功夫在身上,他和祝老爺子夫妻倆商量之後,決定進鎮子去給人家裡打傢俱去,雖然辛苦些,但多少能掙些銀錢。

祝老爺子和徐芳身體都還算康健,再加上劉新月和祝雨時常能幫忙,打理這十幾畝地綽綽有餘,因而劉新月閒暇時喜歡繡些帕子貼補家用。

她還做姑娘時繡工就不錯,繡了這麼些年技法也精進了不少,帕子賣出去後多少還是算一筆不小的進項。

只是今日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著自已下針時像是如有神助一般,針腳比起之前都要整齊細密不少,繡出來的梅花花樣都如同有生命了一樣,活靈活現的。

祝嬈就坐在劉新月懷裡,安安靜靜地看著母親一針一針地繡花,在發呆的這段時間裡,屬於原主的記憶終於湧進了她的腦海。

原主至今不過五歲,記憶裡大半的時間都是躺在炕上養病,再加上原主年歲小,記憶裡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除了家人對她的照顧,哥哥對她的愛護,就只記得兩個叔叔家的兒子每次來都會欺負她,她三嬸和四嬸時常在背地裡點著她的腦袋罵她喪門星。

祝嬈不滿地癟了癟嘴,心想又沒花她家錢,這麼急做什麼。

看到閨女的小動作,劉新月把手裡的帕子放回炕上,把懷裡軟軟小小的一團又摟緊了些:“嬈嬈是不是無聊了?”

祝嬈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仰頭看著劉新月:“沒有,娘,嬈嬈愛看娘繡花花。”

許是很久沒感受過母親的懷抱,祝嬈很自然地就說出了這些小孩撒嬌的話。

劉新月看著自家白嫩嫩的閨女,心裡軟得像是要化成了水,在她臉上親香了一下,又拿起帕子繡給祝嬈看。

也不管祝嬈聽不聽得懂,一邊繡還一邊給她講解。

祝嬈也不時點著小腦袋,認認真真地聽著。

祝雨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溫馨的場景,心下不由輕嘆了一聲。

嬈嬈這身子骨實在太弱了,這天氣眼看越來越熱,嬈嬈身子又弱,熱了涼了都會大病一場,要是嬈嬈熬不過去可怎麼辦。

思及此,祝雨感覺自已心口悶悶地疼。

“小雨姑姑。”祝嬈先看見了站在門口發呆的祝雨,叫了一聲。

祝雨放下心裡的心思,重新揚起笑,走進房裡抱起了祝嬈:“可以吃飯了嫂嫂。”

堂屋裡,桌上擺著熱騰騰的兩碗菜和一碗饃饃。

饃饃多是粗麵饃饃,唯獨一個小小的,不足成人拳頭大的白麵饃饃,放在盤子正中間。

祝嬈知道那個饃饃是給她準備的。

原主身子不好,消化能力也極差,一吃粗麵就會積食不消化,因而從她能吃飯後不久家裡就常備著一袋細面,專門給她做吃食的。

這些年裡,家裡也有困苦的時候,可她的饃饃裡從未摻過一點粗麵。

祝嬈心裡一陣暖呼呼的,心裡也暗暗做下決定,既然替了原主的身份,她也會替原主好好對待這些愛她的人。

這些時節,農戶家裡常年吃不到什麼有油水的東西。

桌上的菜也只是兩碗水煮野菜,湯麵上漂著一點點油星子。

劉新月單獨盛出來一份留給祝老爺子和徐芳。

過來吃飯前劉新月就點了點雞圈裡的雞,數量是對的,她婆婆應該是把雞追回來後又回地裡幹活去了。

祝嬈小時候也是吃過苦的,並不覺得這些飯菜難以下嚥,就著饃饃呼嚕呼嚕喝著菜湯。

看著祝嬈難得好胃口,祝雨和劉新月也沒忍住多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