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雨急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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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雲重新躺回病床,護士上前為他替換了最新的消炎藥水。
李飛從外面出完任務,工作服也來不及換下,渾身溼漉漉地跑過來,一進門看見萬里雲憂心忡忡地盯著病房窗外昏暗慘淡的暮色發呆,哂笑一聲,快步走上前:“愁什麼呢兄弟?你沒事吧?身體怎麼樣?”他將沾了些灰塵的手在衣襬蹭了蹭,輕輕碰了碰萬里雲肩膀,動作小心翼翼的彷彿對方是什麼易碎的瓷娃娃。
後者不動聲色地扭過臉,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手腕上的智慧手環閃動著微弱的訊息提示燈。
李飛一屁股坐到他面前,左右打量起這間位於城市內城的特殊病區的最高階病房,嘖嘖稱奇道:“真是豪華啊,豪華又幹練,這牆壁都是可活動的金屬板吧?沒有空調,室內居然可以恆溫。空氣中都沒有消毒水味,這高科技真是到家了!我一路進來還要過幾個哨卡呢。誰家醫院有這配置?”他一邊感嘆,一邊豎了豎大拇指。
萬里雲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說的好像住院是什麼天大的好事。”
李飛嬉笑:“你這不是大難不死嗎?更應該好好慶祝了!”
“聽說這次魔法風暴等級本來應該超五級,結果最後爆發的時候只有三級。真是隔壁房間的人乾的?這麼厲害?”他壓低嗓音,湊近萬里雲好奇地問道。
萬里雲眸色暗了一下,垂眸看著對方,良久,點點頭,感慨道:“如果不是她,或許會死很多人。”
“那她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李飛朝他揶揄地擠了擠眼睛。儘管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十分不合時宜,但他現在只想到這種辦法來轉移萬里雲的滿面愁容。後者不置可否地苦笑一聲。
李飛連忙改口:“不過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進監獄遇到危險,結果現在只能躺在這裡。不過我打聽過訊息,上面好像沒打算計較你的違紀問題。相反,還要表揚你呢!畢竟你是第一個能主動衝進風暴中心,還救了那麼多人的警察!雖然都是些十惡不赦的魔法罪犯……”
“……”萬里雲仍是沉默,濃密眼睫蓋住墨珠般漆黑的眼睛。
李飛注意力忽然被病房落地窗外一抹刺眼紅光吸引,再定睛一看,馬上悚然變色,大叫著撲到萬里雲身上:“小心!”
窗外臨近黃昏,大雨又開始下。特殊病區的病房落地窗使用了特殊材質的雙層防爆玻璃。暴雨沖刷玻璃窗,淅瀝雨聲都被隔絕在外,只有劃過玻璃的一條條細小涓流被投影在病房天花板,像上百條遊蛇快速穿過窸窣閃動的草叢。
突然,窗外閃過一道猩紅亮光。
玻璃窗爆裂,玻璃碎片群星般撒向半空。猝不及防衝進室內的狂風暴雨像一名歇斯底里的戰士,摧枯拉朽地毀滅目之所及的一切。
守在床尾的兩名黑騎始料未及地摔倒在地,頭盔撞上地面,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一輛攜雨帶電、渾身漆黑的重型摩托車衝破玻璃窗闖進病房,一個急轉彎自動剎在病床前的空地。齊清掀開被單,二話不說跳上摩托車,戴上騎行頭盔,在摩托車頭的液晶屏上輸入一連串密碼,伸手將手臂和脖頸上的檢測儀器一鼓作氣全部拽掉,拽出一連串血珠,灑滿床單,隨即又被風雨暈染模糊。
守在門外的兩名特警聽到報警聲和巨大碎裂聲,立刻推門而入,槍口對準急馳出視窗的飛行摩托車,快要按下扳機的一瞬間,頭盔裡傳來萬錦風嚴厲的命令:“不準開槍!”
夜幕降臨,緊壓在高樓大廈之間的天穹露出比雨天更深的黑色,像一面灌滿雨水的帆布,下一秒就要蓋住整個城市。
一輛飛行摩托車在雨幕間穿梭,濃重雲霧纏繞車身,在背後拉出一道黑色渦流。
摩托車後遠遠跟著十幾輛警車,喧囂警笛聲由遠及近洗刷全城。街巷間不時閃出幾輛前來增援的警車以不同方式插入對方的逃逸方向。摩托車便在空中各種急上急下,與一輛輛警車周旋中,和一棟棟建築擦肩而過,最後仿若一道曲折的閃電衝出警車漸漸收攏的包圍圈,翻過警車車頂,轉身一頭扎進樓宇間的一條不起眼的狹窄小巷。
摩托車一頭扎進小巷盡頭骯髒但柔軟的垃圾山。
齊清脫了頭盔,摘了脖子上的摩托頸環,一個翻身從摩托車滾進垃圾山,仰面躺在垃圾裡,任由垃圾中流出來的惡臭汙水浸透衣衫,抬頭看向昏黑夜色,聽著漸漸追來的警笛聲,雙手伸向天空掐訣,嘴中急唸咒語。
兩側大樓向自已傾倒,無邊無際的暴雨淹沒一切。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豆大雨滴砸進眼眶,雨水沖刷身體,大樓間深不見底的黑暗撲面而來。
等警員們下了警車帶槍衝進小巷,垃圾堆邊只剩下摩托車,騎車的人早就不見蹤影。車頭在雨中亮起刺眼的燃油耗盡警報。
十五分鐘後,齊清成功逃跑的訊息傳回了中心醫院特殊病區裡的會議室。
萬錦風看著面前空空蕩蕩的座位,一手敲著桌面,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一名組員看了眼手環裡傳回來的訊息,愣了一下,面色難看地說:“摩托車的持有者查到了,是萬里雲。”
萬錦風毫不意外地苦笑一聲,一手扶額,指腹尷尬地搓了搓髮根:“這小子還真是個愣頭青。幾年了,也沒改。”
“這怎麼辦?”組員擔心地看向萬錦風。畢竟是他的親外甥,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幫助犯罪嫌疑人逃走。上面要是認真追查下來,萬錦風一定不好受。
誰知,後者不屑一顧道:“怕什麼?那小子是想清楚了後果才敢這麼幹的。讓他自求多福吧。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頓了一下,又想起自已喜歡操心的親姐姐,痛苦地哀嚎一聲:“這事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另一名組員皺眉,惴惴不安地問:“可是…他是怎麼?資料顯示,除了那次酒吧的意外情況,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聯絡。他們互相根本不認識。”
萬錦風一隻手點了點胸口:“心靈感應。”
接受過相同魔法輻射的人會在短時間內出現心靈感應,這還是個僅停留在理論裡的假說。因為經歷過魔法風暴還能活下來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一般也只有魔法師能從魔法風暴中活下來。他們做事向來神神秘秘,什麼事情也不肯多說。關於心靈感應的事情自然一直不被科技社會熟知。可是萬錦風倒真見過經歷過魔法風暴後可以心電感應的人。
所以在一開始萬里雲提出要留下來旁聽的時候他就猜到,他們正在用心靈感應互相交流。他毫不懷疑這出逃跑戲碼全由齊清策劃並主導。萬里雲只是被齊清的一番花言巧語所迷惑。不過,他實在好奇,齊清到底用什麼語言說服了一向最嫉惡如仇的萬里雲?
萬里雲是個愣頭青,同時也是個一門心思追求正義的大好青年。要知道,他從小就正義感爆棚,是個天生的正義使者,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能幫助警察抓小偷,還曾一個人單槍匹馬和外校欺凌同學的社會小混混打過架並且大獲全勝。任何人都可能變成壞人,唯獨他不可能。
可是現在,在明知齊清過往斑斑劣跡的情況下,他居然選擇相信她,甚至不顧自已前途出手相助。這背後要麼存在一定有個非常精妙動聽的謊言;要麼就是一個可以影響世界的驚天大秘密。
“您既然早知道......”組員欲言又止地囁嚅道。
萬錦風擺擺手:“逃跑不可怕,只要搞清楚為什麼就行了。我明明告訴她,她不會被當成嫌疑犯。為什麼還要跑?”
“那趁黑騎他們還沒回來,要再問問萬里雲嗎?”
“不必了。”萬錦風長嘆一聲,“他現在被小姑娘灌了迷魂湯,正是忠心耿耿的時候,什麼都不會說的。讓他為自已的衝動負責吧。他會考慮清楚的。”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大門從外開啟。一名身穿猩紅大衣的年輕女性走進會議室,高傲地抬頭掃視空空如也的會議室,最後看向唯一還留在會議室的萬錦風和他身後組員,微微頷首:“您好,萬組長。”
萬錦風微笑,起身鞠了個躬:“好久不見,金部長。”
“他們人呢?”金娜娜看向他對面被拉開但又空著的座位,“通知裡好像還有其他人。”
萬錦風攤手,遺憾地說:“你來晚了。齊清跑了。他們去追了,但是沒有魔法協會的幫助,估計是追不到了。”
金娜娜微笑:“您太誇張了。黑騎的本事比您想的大。”
萬錦風笑笑,沒有回答。
萬里雲病房裡多了很多監控裝置和魔法抑制裝置。他看著設定在房間四個角落的魔法抑制裝置,實在想不明白有什麼必要?
李飛從手環裡得到逮捕萬里雲的訊息,大驚失色,登時直起身子問萬里雲:“你幹什麼了?”
萬里雲倒是坦誠:“我幫齊清逃走了。”
“你為什麼這麼做?”
“……”萬里雲沉默了。
“你瘋了嗎?”李飛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恨不得給他一拳讓他清醒清醒。
“你為什麼幫她逃跑?”姚真第一個跑回病房,大步流星地走向萬里雲,聲色俱厲地問。
萬里雲依然沉默,神情平靜地低垂頭顱,像一名乖乖等待審判的犯人。
姚真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大動肝火,快步上前,高高揚起拳頭。李飛慌忙攔住他,疾聲勸道:“別動手別動手!有事好好說。他還生病呢!”
“他這樣不如死了!”李飛激動地紅了臉,“你還當黑騎?你難不成早就和她串通好?”
“我沒有。”萬里雲低聲回答。
“那你為什麼幫她?你這一幫,她和你都逃不掉!”
“……”
“我早說過,你做事太沖動肯定要吃虧。”姚真按了按自已充血的腦門,眼前一片發暈,手指著低垂頭顱的萬里雲,不依不饒地追問:“你為什麼要幫她?我問你話呢!你裝什麼死啊!”
“這不是他的錯。”金娜娜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看著怒火中燒的姚真,微微一笑。“是齊清騙了他。”她伸手指了指自已胸口,緩緩吐出四個字:“心靈感應。”
萬里雲臉色微變,額前碎髮擋住了他神情的微弱變化。
金娜娜抬手,讓兩名魔法協會會員將其他無關人員全部請了出去,面無表情地走到萬里雲面前,一隻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淺綠色的瞳孔像一泓清澈的山澗清泉,映著病房內慘白的燈光彷彿籠著一層虛無縹緲的煙霧,嗓音動聽地循循善誘道:“我很清楚這些投機者的本事。他們主動離開魔法世界逃入科技社會,只為了獲取一點點的利益就放棄了自我和靈魂。他們即使不是罪犯也終日與罪犯為伍。坑蒙拐騙、燒殺搶掠,魔法放大了他們靈魂中的罪惡,科技社會提供了犯罪的溫床。他們為了達到目的,往往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他們決心故意欺騙,連魔法女神都會遭到矇騙。如果他們發誓要得到某樣東西,任何擋路的人都會被他們清理乾淨。”
金娜娜一身紅色大衣,穿著直筒長靴,一頭誇張的波浪長髮襯得她略施粉黛的瓜子臉異常美豔動人,配合她幾乎透明的薄荷綠眸,像美人花裡伺機而動的冷血毒蛇。
“魔法協會城市管理部部長,金娜娜。幸會。”她鬆開萬里雲下巴,冰涼指尖微微併攏,向他伸出手。
後者摸了摸痠痛的下巴,無動於衷地偏開腦袋。
金娜娜莞爾一笑,收起手,篤定地說:“她在騙你。”
萬里雲虎軀一震,雙手緊張地揪住床單。
金娜娜滿意地眯起雙眼,隨意安撫道:“你不必緊張。儘管你受了矇騙,但這是難免的,我完全理解。只要你願意告訴我齊清去了哪裡?我會讓所有人忘記今晚發生了什麼。你依然是黑騎隊員萬里雲,而齊清將徹底與你無關,不會出現你警隊檔案的任何一頁。”
萬里雲抿唇,想了一會兒,搖頭:“我不知道。”
金娜娜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相信她?她是你的朋友嗎?”
“……”
“或許是個很驚人的秘密?”金娜娜不緊不慢地猜測,頓了一下,問:“是關於她的生命嗎?如果你不幫她逃走,我們就會殺死她?”
“......”
一陣電流瞬間穿過萬里雲的脊髓,他看見對方勢在必得的微笑。
“這是個非常常見的藉口。看來她的話語一定很能蠱惑人心,否則你不會這麼輕易相信如此草率的藉口。但如果我告訴你,魔法世界早在幾千年前就不再處死任何人呢?雖然魔法師依然會死於各種致命的私鬥,但官方執法部門早就廢除了死刑。”
金娜娜輕飄飄的一番話在萬里雲本就開始動搖的內心投下一枚炸彈。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發達的根系會立刻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對方。
“我們認為殺戮只會滋生更多的殺戮,所以在一萬多年前立法廢除了死刑。你可以在網上查到相關法條。”金娜娜雲淡風輕地回答,居高臨下高傲地俯視他。
萬里雲愣了一下,一手抓緊床單,嘴唇微微泛白。
一番思想鬥爭以後,他還是決定沉默。他既然選擇相信齊清就不可能再推翻自已的信任。否則他會是這個世界最愚蠢的蠢貨。儘管他可能已經死了。
不過,金娜娜好不容易看見獵物露出致命的破綻,雙手指尖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亮光,一隻手輕輕拂過萬里雲的臉頰,讓他再度抬頭仰視自已,眼瞳中散發出微弱的紫色光澤,乘虛而入地輕聲誘哄道:
“你要記住我說的話,這世上的魔法師大多是些不入流的虛偽小人,卑鄙之徒,毫無底線的殺人狂魔,善於偽裝的精神病人。他們憑藉自已的魔法天賦在科技社會佔盡優勢又毫無底線,謊話連篇,奸邪乖獰,無惡不作,嗜血成性。不要直視他們奸詐的眼睛,不要聽信他們心中的聲音,不要相信他們。”
“現在告訴我,她用了怎樣的謊言矇騙你?你又將她送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