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曉挑眉,這倒真是意外之喜。

是警察大叔,還是老闆,促成的抄檢太陽酒店,他並不知曉。

但既然事已至此,他要做的只剩躲在追兵找不到的地方了。

剛想到這裡,他就穿牆看到了外面憑空出現的幾個身影。

他深深一嘆,跟妹妹們說句:“我出去一趟。”就拉著祁霜去了警局。

老家一直有老畢登的法力庇佑,他不擔心。

但他還沒有學會隱身,只好按正常程式請求見古江。

負責接待的小年輕本來不想驚動領導,但泌曉十分流利地報出了古江家的地址,讓他不得不相信面前這兩個學生氣的人是領導的親戚。

見到古江的一瞬間,泌曉的內心就像被沈培英的遺念所影響,沉浸在無垠的苦海之中,痛苦得難以呼吸。

古江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就像兩顆燃燒的菸頭,脆弱明滅,黯淡無神;鬍子拉碴頭髮亂糟,邋遢的模樣彷彿是被遺棄的流浪漢。

只是堅毅的嘴角抿著,似乎在做什麼困難的決定,又似乎在努力隱藏著內心的痛苦與掙扎。

他身上散發的煙味兒,猶如老煙槍一般,隔著老遠都嗆人,彷彿抽菸就能將痛苦隨著煙一點點抽離身體。

那四肢的動作也比之前見到時顯得遲緩,就像一個年邁的老人,每一個動作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而在泌曉的天眼之中,他更是清晰地看到了古江魂魄的不穩定。

他的魂魄就像一葉在狂風中搖曳的扁舟,隨時都有被風浪掀翻的危險。

隨著古江的動作,他的魂魄甚至有脫離身體的趨勢,彷彿是要被這無盡的痛苦所淹沒。

泌曉深深嘆息:沈培英啊沈培英,你同歸於盡的時候,會料到他變成這樣嗎?

還想兩清……

這如何能兩清!

泌曉就這麼含淚看著他,直到他抬頭,見來人是泌曉,就跟手下點頭示意清場,祁霜也暫時迴避。

等辦公室裡沒人,古江拉著破鑼嗓子說:“那快遞是你送來的吧。”

泌曉不置可否,學著沈培英的樣子冷靜道:“收到份大禮,怎麼不高興呢?”

“你從哪裡得來的……”說到一半,古江卻突然卡住,轉而苦笑:“罷了……你還小,不懂許多彎彎繞繞。”

泌曉垂下眼眸,低聲道:“嗯,我不懂,我一輩子也搞不懂為什麼好人要被拿槍指著。”

古江待要說什麼,嘴唇嗡動了片刻,終究還是吐出一句:“電影看多了。”

窗外的寒風猶如咆哮的野獸,呼呼作響,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撕裂。

泌曉的眼睛在燈光下忽明忽暗,宛如一個孤獨的幽靈在寒風中飄蕩。那眼神中有絕望,有無奈,彷彿他早已看膩了這個世界的黑暗。

“看多也好看少也罷,我只是要個黑白分明的世道……”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般,懷著悲憤和不甘。

說罷他看向古江,卻見他臉色陰沉,疲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絕望和無奈,彷彿他早已知道這個這些裡世界。

泌曉心中一沉,知道古江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他的心中充滿了對黑白顛倒的世道的憤怒和無奈。他也知道,這道貌岸然的大樓下,黑暗和齷齪叢生。

想到這裡,他慘笑:“但那是不可能的對吧?這碟醋沒有餃子可以下。”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自嘲和諷刺。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有了點法力的大學生,施法還要靠著老畢登給的白晶,根本無法改變這塊腐朽的巨大航船。

所有的努力只是杯水車薪,那些潛伏在黑暗裡的東西,只要輕輕一下就能推翻他的一切。

在這一刻,泌曉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必輸的結局,一時有些惶恐。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迴盪,彷彿是對面前厚重空氣的最後一絲抗爭。

古江毫不隱晦地迎接他嘲諷的目光,聲音低沉而堅定,無情宣告著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上面是不會承認的,通告已經擬完:【因病醫治無效】而死亡,我也因為快遞署名受到檢查。”

“為什麼?”

泌曉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疑惑和驚訝。

他直直地看著古江,彷彿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內心的深處。

古江被問得卡殼,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泌曉替他回答道:“因為面子?”

說罷,泌曉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輕蔑的笑容,彷彿在嘲笑古江的虛偽。

笑容映著屋裡的燈光,讓古江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古江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指節泛白。

等笑夠了,泌曉才抹掉眼裡的淚:“如果不明白這個就是幼稚,我永遠不想長大。”

他剛要轉身離開,卻又站住,背身問:“他的墓地在哪裡?”

“……他們家裡人還沒聯絡上,無人認領,還不能火化。”

“你不能去?”

“……”

泌曉仰天笑道:“哈,避嫌?不愧是【大人】!”

說罷,他猛地推開房門,頭也不回沖了出去,像躲避什麼骯髒和東西。

寒風像一把把刀子,無情地吹打著他的腦袋,彷彿要將他的思緒割裂開來。

他的心中交織著對權勢的痛恨,那是一種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憤怒。

而沈培英殘存的遺念則如樹根般深植,讓泌曉難以剝離判斷自己的情緒,更理不清頭緒。

他想要吶喊,想要釋放內心的痛苦和憤怒,但是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真相大白,居然有這麼難。

這麼難!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沈培英還是泌曉,都不希望看到古江接受審查。

等在外面的祁霜迎上來,語氣裡有些埋怨:“泌曉哥,他們似乎對古江有怨言,是不是你的做法過激了?”

泌曉閉上雙眸,深呼吸了一口,輕聲說道:“去太陽酒店。”

祁霜心有不滿,但還是隨他所願瞬移,卻見太陽酒店熱鬧非凡。

等候在外面的記者們摩肩接踵、人頭攢動,來來回回搬東西的警察們川流不息、絡繹不絕。

泌曉簡單看了看,好傢伙,金銀珠寶、瓷器名畫、貴酒好煙,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人群的中心,是一字排開的屍骨。

隔著人群,老闆就站在那裡,一臉淡漠地看著他們忙碌。

泌曉只看了他一眼,就去找賬目。

沈培英的證據他都看過一遍,知道太陽酒店有陰陽賬本。

即使這裡沒有IRS那麼變態的戰鬥力,起碼也夠他們喝一壺。

可是還沒等到財務室,就聽到裡面大喊:“著火了!”

泌曉眼見火光沖天,目瞪口呆。

祁霜跟在他身後,也驚詫道:“怎麼突然著火了?”

泌曉回神,緊咬牙關恨恨地敲響牆上的火警按鈕。

刺耳的鈴聲頓時響徹整棟大樓,泌曉在這噪音裡幾欲崩潰。

他曾以為青花難闖,沒想到卻是……

火勢熊熊,濃煙滾滾,簡直要把整個財務室都燒成灰燼。

可滅火器箱子都是空的,樓下也許有,但等人們爬上頂樓的財務室,估計關鍵證據都沒了。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踹門進去抓縱火犯時,一旁的祁霜直接施法,從窗戶縫裡渡寒氣,輕鬆就將肆意的火光湮滅。

弄完了他才放鬆下來,呆愣愣對泌曉說:“不是妖火。”

泌曉眨眨眼睛,轉而大力拍打他的背笑道:“祁霜啊祁霜,你真是神級輔助!”

祁霜似乎不喜歡這個定位,但也沒反駁,推推眼鏡說:“所以放火的應該是人。”

底下已經傳來腳步聲,泌曉點點頭,與祁霜一同退開。

“有人不想公開這些東西。”

祁霜疑惑:“教主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有人?”

泌曉搖頭:“我不知道是誰,但事情可能沒我想的那麼簡單——我輸了。”

隔著牆,他能看到老闆正在張望他,心裡湧起一絲不快。

“算了,陪我去找皇上,啊就是許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