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前廳,見到正坐的丞相,丞相已經年過四十,臉上因為常年的操勞也多了些褶子,但這並未遜色了他滿臉的端莊正氣,文安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位父親對女兒該有的慈祥和憐愛,更多的反而是對她毫不避諱地審視,文安毫無懼色,對上丞相的眼睛跪下對其行了跪拜之禮“文安拜見父親。”

座上男子依然一臉嚴肅,聲音裡也聽不出多餘的情緒“起來吧,見過你母親。”

文安起身,看向父親身旁這位丞相夫人陳氏,穿金帶銀但不誇張,眉目秀麗但不失端莊,確實擔得起丞相夫人這個身份,文安對她微微欠身道“見過夫人。”

丞相聽到這稱呼並未出聲,陳氏倒是面帶微笑從容回道“免禮吧,這些年苦了你了,回來就好,規矩不急,可以慢慢學。”這話說的極好,既顯出了作為夫人應有的大度,也暗暗提點了一下文安的規矩。

旁座的文寧坐不住了站起身對著文安行禮“文寧見過姐姐。”

文安聞聲轉頭看向文寧,劉海下面眉眼彎彎,眼波溫柔像黑夜靜止的湖水,骨子裡出來的端莊氣質是文安學不來的,光看她這氣質就已經擔得起京都才女這一稱號了,文安連忙上前拉住文寧的手“妹妹和我不用行禮的。”

“你們兩個坐下吧。”丞相對著她們姐妹二人說道,他雖對兒女沒什麼過多的父愛,可看著她們姐妹情深心下也是知足的,他最頭疼的就是後院不寧。

文寧拉著文安入了坐。留下顧持一個人尷尬的站在原地。丞相的目光落在顧持身上,他直直盯著顧持,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顧持有些後背發涼,不會怪自己沒行禮吧,連忙抱拳對著丞相和夫人行禮“見過丞相,見過夫人。”

“不必行禮,你,便是清虛真人的大弟子?”丞相問道。

“正是在下,在下名叫顧持。”

座上的陳氏一聽就坐不住了,起身離座上前一把拉住顧持的手,眼淚奪眶而出“訣兒,你竟是訣兒!”

文安傻眼了,文寧也傻眼了,坐在他倆對面的幾位姨娘也傻眼了。而此時正被握著手的顧持更是傻眼了,連忙抽回自己的白嫩小手,糟了糟了,此生還沒拉過女孩的手呢“夫……夫人,在下名喚顧持。”

陳氏的眼淚嘩嘩的根本止不住“傻孩子,你就是訣兒啊,我是你的孃親啊。”然後回頭哭著對丞相埋怨“老爺也真是的,只說是接文安下山,要接訣兒一起下山怎麼也不提前同我說一下。”

這下,在座的眾人不只是傻眼了,是瞠目結舌了。

顧持慌了,他不是師父從山腳下撿的嗎“夫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丞相也起了身,咳了兩聲“既然今日家裡人都在,這事便由我來說吧。”丞相看向顧持“你確實是我葉章和夫人的孩子,當年我步入仕途之前夫人便有了身孕未曾告知於我,後來夫人進府前將你送去了觀雲山託清虛真人教養。我本想著等把夫人安定下來再把你接下山,可恰巧文安又身患重病送去觀雲山,那時我剛被升為丞相,朝中事務繁多,盯著丞相府的人又多,我和夫人便想著等你二人皆有所成再一起接回來。”

文安心中冷笑,一口一個夫人夫人,也不知自己的生母可曾知道當日她與眼前這個男人大婚之日他在外已有妻室。

顧持如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他看向文安,向文安投來求救的眼神,文安如今正在氣頭上,裝作沒看見。顧持現下知道了文安這是見死不救,只能自救了“待我回山上問問師父可有此事。”

“不用回去了,此次我讓知微帶著我貼身玉佩前去接的你二人,世人雖記不得但也知道丞相府是有個大小姐的,可你是沒人知道的,當年我就同你師父約定好了,見到玉佩就是你回來的時候。你若不信,明日寫封信過去一問便知。”

顧持看丞相這番說辭,又看看眼前的婦人已經哭溼了衣襟,心覺此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雖然內心還是受到了衝擊,但還是故作鎮定讓自己冷靜下來儘量試著去接受。

待陳氏情緒緩和一些,丞相便帶著眾人去用晚膳了。

路上丞相一人走在最前面,陳氏一手緊緊拉著顧持一手讓自己的貼身侍女桐秋攙扶著,不斷地詢問顧持這些年在觀雲山上過的如何。顧持心想,自己平白無故多了個爹孃,還恰恰是丞相的兒子,還可以永遠做文安的哥哥,怎麼說也是好事啊。想到這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除了一時之間改不了口別的倒也沒什麼,他開始耐心地跟陳氏講自己這麼多年和文安是怎麼生活的,小到每日因為最後一塊師孃做的小酥肉大打出手二人被罰抄書,大到帶文安到後山樹林抓野兔子迷了路險些被狼群叼去。聽的陳氏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一旁桐秋一邊幫陳氏擦著眼淚一邊安慰道“夫人莫要難過了,少爺這不是回來了。這眼淚流多了對眼睛不好。”

“真是苦了這兩個孩子了。”陳氏聽了桐秋的話得到了些許寬慰,可還是暗暗有些自責為什麼不早點把孩子們接下山來。

跟在後面的文寧緊緊拉著文安的手,仔細聽顧持講著這些有意思的故事。聽到驚心動魄處,握住文安的手會不自覺地緊一緊。文安心裡想著,這就是親人吧,被人緊張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臉上不自知的偷偷掛了一抹知足的笑意。

她也緊緊的握了握文寧的手,小聲說道“阿寧,謝謝你。”

文寧“啊?”了一聲。

“沒什麼。”文安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一遍,低下頭往前走的步伐快了一些。

“嘿嘿,姐姐,我好想你。”原來文寧是故意的,此時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聲說道。

傍晚起了風,去膳廳的路上種了些海棠花,晚風輕輕吹過,帶起了陣陣花香。往後多個歲月文安也都懷念那晚的春風,那晚的海棠,還有那晚身邊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