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功課

“好好好，這是師長的不對，那就請這位昀兒小姑娘和喜兒小姑娘別見怪。”王生師長站了起來，大大咧咧就要行禮，

可把喜兒嚇了一跳，一把拉著季意苓躲開了，

兩人目光交匯，從對方眼裡讀出了一個意思。‘師長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

季意苓握著喜兒的手，心想，喜兒姐以前嘲笑你不愛寫大字，是我不懂事了！

“你就不要再嚇人家小姑娘了！”郭老敲敲柺杖，王生這才安分地坐了下來，只是那姿勢不甚雅觀，

讓季意苓對這位師長，又是懼怕他師長的身份，又覺得他沒有師長的樣子，不靠譜。

“時候不早了，還勞煩各位師長檢查下我的功課。”季和言衝鄭媽媽揮揮手，

鄭媽媽端著托盤，上面有著厚厚幾本冊子，季意苓伸長脖子瞧，但距離擺在那，她也沒看清上頭寫了些什麼.....

不過她有些疑惑，小姑母是什麼時候做了這些功課？

除開小姑母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間，她一整日跟在身邊，也沒見小姑母寫了這麼多功課！難道說，她回屋呼呼大睡的時候，小姑母還在學習？

那怎麼能成，老人不都常說，小孩夜裡不睡，那是長不高的！

季意苓打量著小姑母那比同齡孩子還要低的個子，長高的計劃刻不容緩！

紅姑先一步上前接過冊子，仔細翻閱了起來，一手還拿起邊上的筆在冊子上圈畫了起來，

看得季意苓覺得肚子都開始抽抽了，雖不是她自已的功課，但不妨礙她覺得緊張.....

捱到紅姑檢查完冊子，臉上掛上讚賞的笑容，季意苓才覺能挺直起背，

以前她不懂，明明是她自個兒的功課，做得好或者做得不好，那都是她自已的事，為什麼阿爹阿孃比她還緊張？

現在她終於是懂了！哪怕知道小姑母肯定不像她一般糊弄功課，但見師長批閱起小姑母的功課，她心裡也是不踏實，萬一捱罵怎麼辦？

但小姑母不愧是小姑母，沒有讓她失望。紅姑對小姑母是滿口讚賞，那冊子也隨之被其他幾位師長拿去翻閱.....

紅姑對小姑母招招手，小姑母走到紅姑身邊，紅姑半攬著小姑母問：“阿言，你同我說說看，為什麼會提出要設布匹官使？”

這個！她知道！季意苓聽見那四個字，眼睛都亮了，布匹官使，後來又稱為尚衣官，也是第一個可以讓女官上任的官位！

她知曉這是小姑母提出的，但沒有想到小姑母居然這麼早就開始想這事了？真真是驚訝！

紅姑問完這話，眾人都看向了小姑母，季意苓也不例外，她十分期待小姑母會說些什麼.....

不料，小姑母淡淡一笑，而後回答：“這並非我最先想到，而是在書上看得而知。”

季和言眨眨眼睛，她自然沒有這般厲害，不過是巧合聽了一個說書先生的胡話，他講了一個故事，

說在遙遠的北國村落，有一個非常善於織布的姑娘，她改制了織布機，讓織布一事輕便了不少，當然還有許多新法子。

她做的事很多，讓自已的村落漸漸富裕起來，她的名聲也傳了出去，附近城池的城主便想請她去到城裡做事，她就提出一個要求，讓她去也行，但要給她一個身份。

男子有本事，就有各種名頭加身，而女子有本事往往最後都成了別人的功勞。

這個故事讓季和言有了想法，既然要辦那件事，就得慢慢把名聲做起來。女子不易，能做之事甚少，

養蠶取絲的是女子，織布刺繡的也是女子，可得到的不過是個繡孃的稱呼。

天下繡娘皆苦啊，萬般辛苦學成手藝，年輕時為父母兄弟刺繡，長大後為夫家丈夫刺繡，針針線線皆是為了他人.....

既這些都是女子做成，為何不讓女子來當管？她想，至少從都是女子的活裡闖個名堂出來，有管大事的能力，日後再慢慢謀劃他事。

紅姑聽完若有所思，這裡沒有比她更瞭解布匹生意的人。季和言說的話，她小的時候也想過，不過那時候她想的是要讓自已家的布莊成為平都城裡最大的布莊，

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這樣想過呢？

或許是從阿爹寧願收養一個男孩，也不願讓家裡的生意交到她們姐妹手上，也或許是看到阿姐出嫁後，就像變了個人般，每日圍著家裡轉，她也漸漸開始有些認命.....

若不是家中突生意外，她匆忙接手生意，只怕她也是會像阿姐一樣在家相夫教子。

若將來這事真的都能讓女子來掌管，那將能給不少繡娘博個出路。

不過...還是有很多問題要面對。紅姑不錯眼地看著季和言，心中五味雜陳，

這般聰慧孩子若是自已的孩子那該多好，但若是自已的孩子，那她定捨不得讓孩子吃這麼多苦。

期望這孩子能展翅高飛，又因見過這孩子吃的苦而心中滿是疼惜，但最後為了利益，自已也成了扒開她翅膀的屠夫.....

紅姑只得苦笑一聲。天底下沒有比貪念更可怕的事。

尤記得初見這孩子的時候，她還只有三歲，被奶孃抱在懷裡，小小一個，一點兒撐不起那身上的華服，

指著僕人在店裡又砸又扔，分明是驕橫跋扈的樣子，但她卻不覺得生氣，許是那雙眼睛吧，眨巴眨巴，沒有那股刁蠻小兒的戾氣，

只讓人覺得是自已這物件做的不夠好，天底下可能真有這樣的孩子，讓人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

現在已能侃侃而談，紅姑很是慶幸，當初能和季夫人相識，為了這孩子，她也想多活幾年，瞧瞧她以後的風采......

“嘖，看個功課也能看哭，女人啊！”王生嘴上嫌棄，手上還是給紅姑遞了帕子，“好了好了，你到邊上去哭，小言過來！”

紅姑橫了王生一眼，起身讓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