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長夜,像一場夢,看不到希望,也找不到活著證據。

當鍾嫿瓊重新睜開雙眼,已是第二天清晨,她發現自己正被綁在一架電椅上,旁邊是被同樣束縛的詹鐸、段臻和龍啟睿。

此刻,他們被關在一個圓形的房間裡,彎曲的牆壁上平均分佈著六扇木門,粗糙的地板不停地左右搖擺。

陳舊的陶瓷花瓶在紅木架子中安靜坐穩,窄小的鐵箱前還貼著易燃易爆的標誌。

鍾嫿瓊望向窗外,蔚藍的海水翻滾在晴空下,偶爾泛起幾片白色的浪花。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艘巨大的遊輪。

電椅的開關突然啟動,觸電的痛感瞬間切過全身。

鍾嫿瓊、段臻和詹鐸都痛苦地叫喊著,只有龍啟睿一直低著頭,咬著牙沒有出聲。

晃動的空間裡,關永默舉著電椅的遙控器,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烽煙、噩夢和冰窟鬼也提著巴克砍刀跟在後面。

關永默翹著二郎腿,靠在棗紅色的沙發上,他抬起手臂大聲說道:“天才們,歡迎來到溫州.”

如今,關永默已不敢在上海反覆造次,他父親一向與溫商交往甚密,所以來到浙江,他才敢重新大動干戈。

關永默開門見山地說:“今天咱都不玩而虛的,我仰慕詹先生的卓越技術,想把所有儀器和操作方法一併要來,再請其他人留下來隨時測試,你們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關永默踏過傾斜的地板,拍了拍詹鐸的腦袋,捏起他的下巴說:“我本想好言相勸,跟你談個價格,但你們太不識抬舉。

不過也好,這玩意兒在我手裡估計更有用,你想想,未來監獄裡的所有罪犯,都可能是被修改記憶的好人,多刺激啊!”

此時詹鐸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但他仍毫不示弱,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你是什麼學歷?能用明白嗎?”

關永默冷笑著踱步在電椅周圍:“詹先生太瞧不起我們了,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我問你,想讓一個人相信自己殺過人,只要有過負罪感就可以吧?”

詹鐸詫異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這個原理?”

關永默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等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我要把你修改成全國頭號強姦犯.”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關永默不停地用電擊逼問詹鐸,但肉體的苦痛根本無法撼動詹鐸對原則的堅守。

彷彿這位倔強的科學家有刀槍不入的大腦,頑強的程式凌駕在人間的一切冷暖悲歡之上。

詹鐸的雙眼早已佈滿血絲,他有氣無力地低下頭,一道白沫從嘴角滑下:“記憶科技是……我的,我沒有為了……為了掙錢……盲目推廣,就是怕……使用不當……危害社會,有什麼招數就……儘管使出來吧,我……我不怕,從神經學角度來說,你……你……你根本不擅長嚴刑拷打.”

關永默見他如此頑固不化,在心中又生一計,他大喊著:“我讓你不說,你最愛的女人是段臻吧,我現在就折磨死她!”

關永默走到雙胞胎面前:“說!你們誰是段臻?”

可兩個女孩子均一言不發,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於是關永默舉起砍刀,對著詹鐸胸口劈了下來。

在刀刃即將飲血的瞬間,他突然收起鋒芒,詳細觀察著雙胞胎的神態變化,但是,她們都表現出了同樣的關切和恐慌。

這時,他從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一個玫瑰色的錢包,裡面除了鈔票外,還有一張身份證,和一張全家福。

刺眼的陽光照進船艙,關永默得意地笑著:“別裝了,你就是段臻,身份證上寫著呢.”

但僅一秒後,他的眉頭就再次緊鎖,似乎發現了什麼詭異之處。

關永默凝望著全家福,將照片越捏越緊:“不對啊,不對啊,我知道你們的故事,段臻是領養的,怎麼和她媽長得這麼像!你們耍我是吧!”

他怒不可遏地將照片甩到地上,恨不得將她們當場大卸八塊。

這時,一個女孩子在電椅上大聲說道:“我是段臻,你要殺就殺我吧,別傷害我姐姐.”

還沒等關永默反應過來,另一人也隨之喊道:“不,不,我才是段臻,我姐姐是為了救我才這麼說的.”

巨大的遊輪仍在海面搖晃,圓形的房間裡,兩張一模一樣的清純面孔,正用相同的聲音,進行著真假難辨的對話——“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回不能讓你替我去死.”

“姐,你別這樣,你不用裝作是我,我可以應對他們的.”

“姐,算我求你了,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姐,你放心,你做回自己吧,別再照顧我了.”

關永默被弄得暈頭轉向,周圍的三個保鏢也不知所措。

這時,一個女孩嘲諷地對他說:“關永默,你知道雜技中有個專案叫密室逃生嗎?再重的鐵鏈我都能解開,這椅子也太小兒科了吧.”

想必她就是段臻,關永默連忙上前檢視,卻發現她正被穩穩當當地綁在上面。

但關永默並未注意,另一人已不知何時從電椅上站起,一掌打在他的眼睛上。

鍾嫿瓊、段臻,完美呈現了心有靈犀的默契。

見到有人掙脫,烽煙立刻撲了過來,可段臻卻輕盈地躲到別處,在搖晃的船體中行進自如。

噩夢和冰窟鬼也同時追捕,經過幾輪糾纏,冰窟鬼看準時機,原地跳起,將段臻按在身下。

厚重的拳頭打在段臻嬌嫩的面板上,但段臻絲毫沒有反抗之意,只是強忍疼痛,掙扎著向沙發爬去。

噩夢悟到了她的用意,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

段臻拔出右腿,擺成一字馬,用腳將遙控器從沙發勾到身前。

直到這時,關永默等人才突然想起,今日船上有一人一直沉默不語,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緊握的雙拳,隆起的肌肉,時刻準備著將牢籠掙脫。

段臻重重地按下開關,電椅上的所有束縛被當即解除。

海潮拍打著生鏽的螺旋槳,龍啟睿掄起電椅,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朝烽煙砸了過來。

光滑的砍刀被迅速砸落,緊接著,龍啟睿奮力一跳,在空中連出兩腿,直搗烽煙的前胸。

烽煙連連後退了幾步,但他的體魄格外強健,很快就重新站穩,和龍啟睿肉搏在起伏的世界裡。

作為八大保鏢的頭號人物,他的拳速快如雷電,招招致人要害。

龍啟睿只能用手肘反覆抵擋,卻仍難以接應,維護著微弱防守之勢。

藉著遊輪浮動的慣性,龍啟睿突然彈起,提膝猛攻烽煙的鼻樑,又一記鞭腿朝他太陽穴掃來。

不料對方立刻俯身抱住他的下盤,將他直接舉過頭頂,重重摔在地上。

龍啟睿頓覺眼冒繁星,想要在地面絆倒烽煙,卻早已力不從心。

恍惚的視線裡,他看到噩夢舉刀砍了過來。

但這時,段臻揮起一條纜繩,“啪”的一聲,將噩夢手腕抽出一道血痕。

緊接著,段臻一個側翻跳出木門,在圓形的房間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瞅啥呢啊!把她抓回來啊!”

關永默捂著眼睛喊道。

可眾人發現,段臻竟像幽靈一樣在六扇木門中瞬間移動,上一秒剛剛露頭,下一秒就突然出現在對面的門前。

反覆閃爍了多次後,關永默揮著衣袖,不屑地說:“這是兩個人!我去逮她們,你們對付龍啟睿!”

但還沒等眾人行動,雙胞胎中的一人就再次現身,從鐵箱裡翻出球狀炸彈,用力扔向關永默的頭頂。

剎那間,煙霧肆虐,火光蔓延,大量碎片擊破窗戶,迸飛到海面上。

關永默僥倖躲過一劫,可爆炸的威力撕裂了船體外圍,深藍的海水湧入船艙一側,整個遊輪也在猛烈的顛簸中慢慢傾斜。

房間裡的物品漸漸向低處滑落,殘破的地板也變成了搖擺的山坡。

烽煙、噩夢和冰窟鬼將龍啟睿圍成一圈,他們都謹慎地握著刀柄,伺機發起最後的進攻。

海浪繼續向船內翻滾,龍啟睿也擺出自由搏擊的準備架勢,深邃的雙眼探尋著突破的可能。

陽光在刀刃反射,機器在耳邊低吼,遠處還有兩隻海鷗劃過天空。

晃動的地面愈發陡峭,眾人在房間裡屏息凝視,不斷調整著站位。

這時,陶瓷花瓶摔碎在地,碰撞出清脆的迴音。

一瞬間,三大保鏢同時向龍啟睿揮刀衝來。

龍啟睿撿起青藍色的碎片,扎向站位最高的冰窟鬼,伴著一聲痛苦的慘叫,一股鮮血從冰窟鬼小腿噴射而出。

隨後,龍啟睿搶先佔據上方,掄起冰窟鬼,摔向烽煙和噩夢,但那二人毫無幫扶之意,竟不約而同地閃到兩側,任憑受傷的戰友沿坡滾下。

面對一男一女驟雨般的左右圍砍,龍啟睿連續向上後退,又將隨手可得的各式物品依次扔來。

趁敵人躲避時,他重重跺向破裂的地面,一條細長的木板也隨之翹起。

龍啟睿掰斷木板,利用地形的優勢,在高處橫掃而過。

三人持續廝殺多個回合,粗糙的木料與砍刀不斷地剮蹭著,雜亂的木屑在眼前漫天飛舞。

一股海潮迅猛襲來,伴著遊輪的劇烈擺盪,他們同時按住周圍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緊接著,龍啟睿再次抄起木板劈向噩夢,噩夢猝不及防地舉刀阻擋,不料刀鋒陷進木頭無法拔出,龍啟睿藉機快步上前,一腳將噩夢踢出門外。

噩夢細長的身體撞過門框,她痛苦地捂著腹部,在甲板上倒地不起。

烽煙旋轉著刀身,直奔龍啟睿脖頸剁去,與此同時,龍啟睿也拔出噩夢的兵器,與他殺在一起。

刀刃相互衝撞著,彼此平移摩擦,刺骨的寒音不絕於耳。

船體傾斜的幅度越來越大,二人一手扶著窗沿,一手揮刀劈砍。

那烽煙氣力甚大,又變化多端,不到三十秒,就讓龍啟睿手臂發麻,疲於應對。

可這時一個飛簷走壁的女子突然出現,她柔軟曼妙的身體斜掛在牆上,用纜繩狠狠抽向烽煙的下體。

就這樣,龍啟睿和段臻前後夾擊,配合制敵,一個從上路剛毅突擊,一個在下方借力打力。

但烽煙卻在圍攻中越挫越勇,竟死命打掉龍啟睿的砍刀,又一把抓住了段臻的繩子。

搖晃的地面上,龍啟睿從高處撲來,雙手鉗住烽煙的刀柄,段臻也趁機纏住他的咽喉。

烽煙仰頭咳嗽一聲,剛要掙扎,卻被龍啟睿順勢過肩扛起,撞向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又在翻轉的空間中徑直跌落,最終摔暈在房間下方。

龍啟睿和段臻剛要鬆一口氣,卻看到關永默正挾持著鍾嫿瓊站在門前。

關永默咬牙切齒地說:“龍啟睿,今天算你走運,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關永默將鍾嫿瓊鎖進電椅,一同扔向遊輪旁邊的氣墊艇上,然後他也縱身躍下,駕著小艇駛向遠方。

段臻見狀迅速將其餘的氣墊艇降到海面,龍啟睿也抱起詹鐸,沿著上坡奮力跑來,和段臻一起驅艇追趕。

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波濤洶湧,兩名坦克兵在顛簸中不斷加速,驚心動魄地劃過起伏的浪潮。

鼓風機拼命地旋轉,儀表盤緩緩地挪動指標,龍啟睿身體前傾,一手握緊方向舵,一手連續推動著油門手柄。

關永默看準水流的趨勢,立刻轉動方向,將對方甩在後面。

而龍啟睿也迅速調頭,艇身切過浪花,擦過海面,在不遠處緊追不捨。

段臻為詹鐸穿上救生衣,像抱著嬰兒那樣將他擁入懷中,為他擋住層層風浪。

金色的陽光下,氣墊艇在水上摩擦出寬窄不一的波紋,龍啟睿漸漸逼近,如漂移般向對方撞去。

一瞬間,黑色的氣墊彈在一起,關永默的艇身險些側翻,在海潮中連續打轉。

他撐著潮溼的身體艱難起身,跌跌撞撞地再次握住方向舵。

這時,關永默一氣之下,按下電椅的遙控器。

冰冷的海風撲面而來,大量電流鑽進鍾嫿瓊的身體。

她閉著眼睛,絕望地哭喊著,青筋在手上暴突,可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

關永默再次甩出一個急轉彎,一波海水無情地拍在她的臉龐。

鍾嫿瓊在抽搐中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眼,那一刻,她看到白雲將天空模糊成一片漩渦。

是雨,是黑夜,是街頭的電閃雷鳴。

這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回憶。

鍾嫿瓊記得和龍啟睿初見那天,喬裕姍曾對她說:“電流可以抹去甦醒雪球的影響,將原始的記憶還原.”

快艇飛馳,浪濤湧動,幾道電光撥開層層迷霧,喚醒了沉睡已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