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天官?元豐的規矩我是懂的,一切都準備好了,麻煩再幫我問問?”

董老闆被故意晾在客廳裡等了兩個鐘頭,一直到快到飯點,也沒見到初一以外的人,不免有點著急,忍不住再次開口追問初一。

可初一那還是那句“不清楚”,面上始終禮貌微笑,卻半點不給通融。董老闆雖然氣到不行,但也半點不敢造次,只能規規矩矩又站了回去。

我在裡間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由對元豐的實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要知道董老闆即便不是跟過氣女明星鬧緋聞、上頭條,也是因為家底殷實而頗有名氣的“大人物”。

而我們元豐這樣一個小小的喪葬鋪子,竟然也敢給他臉色看,讓他站就得站,叫他等就得等,那必然是因為能倚仗的東西,是董老闆這樣的身份也輕易得罪不了的。

“初一,讓他坐吧。”

我看差不多了,這才出聲。

外面的董老闆先是一愣,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但緊接著趕忙到一邊下首的客座上坐下,先揉腿再說。

“多日不見,董老闆看起來氣色不錯啊,怎麼樣,家裡的事都處理好了?”

我笑問著快步走到廳裡,沒有理會董老闆伸出的手,自顧自坐到自已位置上。

董老闆這才看清我是誰,不由呆愣原地,原本拿著一張單子的手,也僵住。

初一禮貌地主動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單子遞給我。我瞄了一眼,上面寫的是哪裡哪裡有座礦,哪個國家有幾家銀行,以及一些年份不夠久遠的不值錢的法器,林林總總列了三四十樣,但——

沒有一樣入得了我的眼。

“天……天官,上次是我的不對,但我當時就看出天官您的不同,所以才會放心把那爛攤子留給您處理!”

董老闆看我盯著那張單子半天不吭聲,只好硬著頭皮主動提起那天的事,言語裡既有畏懼,又帶著討好。

“您放心,只要我們董家能進供奉之列,以後不光是單子上有的,哪怕是其它更苛刻的要求,只要元豐開口,我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做到!”

我還是沒搭理他,兩根手指捏著單子輕輕抖了抖,然後慢條斯理地折起來,順手遞給初一,輕聲說了句“還給董老闆”。

聽到我這樣講,董老闆知道沒戲了,急得騰一聲站起來,想要到我跟前來請求,卻被初一攔住,只得又退後坐了回去。

“天官,上次的事是我有眼無珠,我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要不這樣……”

“董老闆。”

我打斷他。

“元豐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聽過了,現在元豐十二家供奉,有3個席位空缺。我們董家雖然算不上在全球頂尖,但是在國內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族,而且我們從前代天官還在的時候,就一直想加入,可見非常有誠意了!”

竟然有空缺?我掩飾一瞬間的尷尬,偷眼望向初一,見他暗暗點頭,才若無其事地再次開口。

“既然懂我們的規矩,那就應該知道,如果沒有符合要求的申請者,供奉席位我們寧可空著。你覺得董家……有這個資格嗎?”

“你……”

董老闆在我咄咄逼人的語氣下差點破功,但為了眼下的事,又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買賣不成仁義在,天官不如先掂量一下我們董家這份單子,再考慮是不是要回絕我?”

“不用了,我剛看過了,都是些俗物,董老闆覺得我們元豐缺這些嗎?還是回去重新準備一下吧。”

說完我朝初一使了個眼色,初一立刻笑著走到董老闆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要說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董老闆這樣的暴發戶,平常囂張慣了,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可現在卻真的強壓著怒火,順從地跟著初一退了出去。

“初一,成為我們元豐供奉家族的條件到底是什麼?我看剛才董老闆拿來的清單上,全是好東西!說真的我還挺心動的。”

初一剛一回來,我就趕緊湊了上去。

“這才哪到哪啊,要成為咱們元豐的供奉,首先就得有拿的出手的能力,不過咱們不缺錢不缺人,所以一般不會考慮俗世能力,就像剛才那位給的礦產、實業之類,咱們是看不上的。”

“這都看不上,那還能看什麼?”

“看咱們缺的呀,比如手上有好東西的,像法器什麼的,或者有特殊能力,還有在特定行當裡有影響力的,這種都可以。”

沒想到選擇條件竟然這麼古怪……

“那我們供奉家族為什麼會有3個席位空缺,你知道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打傘,不如你直接問田叔?”

初一看著年紀不大,講起話來卻很圓滑,不該讓我知道的,真是半句都問不出來。

“喂,不是說天官是這裡最大的嗎?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天官就不是為難我這麼個小打傘啦,要不我先替你去看看,新來的行走到哪裡了?”

嘭——正當初一忙著敷衍我的時候,樓下竟然又傳來一聲悶響。

“平時元豐也是這樣,很容易被人打上門的嗎?”

我蹙眉問,初一卻臉色沒變,似乎一點沒覺得意外,甚至還一副瞭然地樣子扯了扯嘴角,忍著笑對隨身的麥裡說了句“蔥婆婆,快看住他,別再讓他搞破壞了”。

緊接著,一股極為霸道的靈氣直接從樓下竄了上來,瞬間蔓延到整棟樓裡,如果這時有其他和我一樣天生開了靈覺的人,那他一定會看到此時此刻空氣裡瀰漫的微微泛著紫光的充沛氣運。

是什麼人,竟然能釋放出這樣醇厚又純粹的靈氣,甚至強到宛如實質!

更可怕的是……我似乎感覺到這股靈氣並非後天修成,或者依靠外物加身得來的,而是天生沁在血脈裡的力量。

“天官,天官。”

正當我入神的時候,電梯門開了,初一連聲喊我,我才反應過來,朝電梯口看去。

沒想到,來人是一個面板黝黑,左邊額頭染著一簇白毛的精神小夥,一身翠綠的老式運動衫,胸口還繡著大大的“中國”兩個字,好傢伙,還是戰狼同款。

“這位就是……”

“方天官,你好!我是新來的工字脈行走,我叫陸酒,一瓶酒的酒,聽我師傅說是撿到我的那天剛巧喝多了,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你們以後喊我小酒就行!”

初一還沒來得及介紹,就被這個叫陸酒的精神小夥給打斷,直接把話頭接了過去,撲過來就要跟我握手,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但奇怪的是,不知道算不算是天官和行走這命定組合的默契,我竟然對他這個話癆屬性並不反感,反而覺得挺自在的,也朝他伸出了手——

原本因為知道行走都是各脈下一任宗主,擔心會不會都是裝逼犯或者老古板什麼的……現在反而鬆了口氣。

“你好啊小酒,以後咱們就是搭檔了,請多關照。”

我努力做出正經的樣子跟陸酒握手,但沒見過大場面的拘束樣還是一秒破功,被陸酒一眼看穿,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我師兄告誡我‘天官很牛逼,千萬要謹言慎行’,都是瞎扯淡呀!我看你人就很好相處嘛!這樣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會在這裡憋得慌呢!不過你放心,我陸酒只是看著不著調,辦起事來還是槓槓的,有保障!”

說完陸酒還不忘拍拍胸脯,然後一點不見外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哐一聲,把身後一大坨灰撲撲的玩意重重地放到紅木茶几上,我這才發現,這傢伙還隨身帶了個巨大包裹,裡面也不知道塞了什麼,鼓鼓囊囊,還叮咣作響。

“吃飯的傢伙!”

陸酒一臉得意,又神神秘秘地拍了拍包裹,衝我賊賊一笑,然後飛快埋頭掏了起來。

“張家的弓弦,我上次去給它們修東西送的。”

“三十年陳墨制的鬼王符,據說上任天官親封過的。”

“這個,世上僅有的兩塊天聽級高手用過的斷魂石之一……咦,天官我記得你家裡就有個天聽高手啊?”

陸酒半個身子鑽在那個巨型包裡扒拉,拿出一樣東西,就嘀咕兩句它的來歷,把我和初一都聽懵了——這怕不是帶了個百寶箱?

“啊,找到了!”

突然,這傢伙喊了一嗓子,然後整個人從包裹裡騰一下蹦出來,亂糟糟的劉海上甚至還掛著一張紫金邊的符籙。

“這是師兄,哦,也就是工字脈的宗主,讓我帶給你的見面禮,但他說要先看看你人行不行,再決定要不要給……”

咳——

初一趕緊出聲提醒,陸酒這才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急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把將東西塞到我手裡。

“總之,給你的見面禮,師兄說是很多年前有人暫存在工字脈的,本就是你的東西,現在算物歸原主。”

“我的東西?”

在接到那團被粗麻布裹著的物件的瞬間,我的身體像被一股強勁的氣息灌入,霎時間氣血翻湧,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迴歸了我的身體,又或是靈魂裡沉睡的東西猛然甦醒,睜開了雙眼!

“這……是什麼?”

那股奇異的感覺稍縱即逝。

我竟然有了一瞬的遲疑,看著那團灰白的麻布,遲遲沒有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