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我媽也緊跟著上前兩步。
可外公卻只是擺擺手，讓我們稍安勿躁，又朝身邊白臉男人看了眼，男人也止住了腳步，和其他人一起，垂手立在一旁候著。
“過來說吧。”
外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朝我招了招手，我趕忙湊到他身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麼你爸媽一直都不同意你接觸玄學嗎？”
我急忙點頭。
從小我就知道，我們方家是玄學世家，祖輩裡出過不少厲害人物，包括我外公，年輕時也在圈子裡是很有名氣的，可偏偏到了我這一輩的時候，我爸媽什麼都不准我學，要是偷看了什麼玄學書之類，還會被狠狠打一頓。
“因為你命格特殊，根據推算，活不過二十歲的四月廿八，如果貿然碰了術法，開了道元，說不定又會生出什麼變故，所以你爸媽都堅決不肯讓你碰那些。”
“啊？二十歲的四月廿八，那不就是……今天？！”
我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手不自覺地抓緊外公的胳膊，他卻輕笑著拍了拍我腦門，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先別急，聽我說。”
外公面上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樣，目光卻變得深遠。
“你從出生起，命格就不全，五宮十二星一顆不缺，甚至還比一般人的亮出一大截，卻唯獨缺了一格主命——照玄字脈的說法，這就是短命之相，按理來說是最沒可能通曉天地之術的。”
“那你怎麼還偷偷教我……”
“那是因為，我曾經推算過，你在大劫之期會有一線生機，應在少黃位、亥時三刻，所以我才將一身本事傳給你，就等著今天，你自已掙條活路。”
我長這麼大，一直覺得自已再普通不過，沒想到身上竟然還發生過這樣離奇的事，而剛才外公那一番話，我其實也沒聽明白，不由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外公也不急，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
“這些年，我和一些老朋友也曾四處奔走，想找到個辦法替你補全命格，卻始終沒什麼結果，眼看你大限將至，又不敢真讓你賭命……所以只好先用紙人替身術，給你擋下大劫，再續一年命，看看還能不能有轉機。”
“給我續命？！”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之前那個古怪的紙人術，竟然是為了我而設的。
怪不得自從我踏進家門那一刻開始，身體就不自覺變輕鬆了，之前那股頭痛和身上無形的壓迫感，都在逐漸消失，原來，竟是因為外公用紙人術替我承擔了劫數……
可是，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麼簡單的“交易”？如果我被續了一年壽命，那又是誰，付出了什麼代價？！
想到這裡，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外公，這才留意到他的氣色比我上次回來時，要枯敗了許多，就像老了好幾歲，我頓時心裡就湧出了陣陣酸楚。
媽媽總說外公最疼她，其實，外公把最好的都給了我。
“舅公……”
我忍不住撲進外公懷裡，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心裡滿是愧疚。
“乖囡囡，舅公沒事，你別哭。”
外公笑著拍拍我後背，一邊安撫我，一邊繼續說。
“這次的事，本身就是你的機緣——如果你剛才沒能看出什麼來，那麼子時一過，紙人爛掉，替你擋掉大劫，你就能再活一年。”
“那我……”
“如果你看出來了，還出手了，那就說明我的推算是對的，你命中註定要踏上這條路，為自已謀生機，而不是靠我們這樣的術法強行續那一丁點壽元。”
“可是舅公，我不想你有事，我知道那個紙人替身術很兇險的。”
我仍然把頭埋在外公懷裡，不肯起來。
我從小做錯了什麼事，惹得我媽揍我，就會這樣央求外公護著我，此時此刻竟然又像回到當年，眼角不由又是一陣溼潤。
“你放心，若你沒破紙人術，我或許還會壽元有損，但現在術法沒成，我就只是損失一點道元而已，歇一陣就沒事了。”
“真的？舅公你別騙我。”
“真的！”
外公笑著拍拍我腦袋，把我從他懷裡拖出來，又給我擦了擦眼角。
“那我接下來怎麼辦呀，舅公？一年時間，我去哪裡掙命，你教了那麼多本事，我其實都沒真的用過……”
話說到這裡，我整個人還是懵逼的，外公卻不急解釋，不緊不慢看了眼之前扶著他進來的白臉男人，那人立刻上前遞來個盒子。
外公朝他點了點頭，示意我把盒子拿到手上，又慢條斯理喝了口茶，說出的話卻再次驚到了我。
“路是你自已選的，但我和這些老朋友們也早就給你做了打算——你手上盒子裡的是嫁衣，去裡面換上，然後跟他們走吧。”
“什……什麼？！”
我脫口而出，今天的離譜事太多了，簡直都來不及消化。
“你剛出生，我就給你訂了門親事，你要想改命，就得借這姻緣瞞天過海。”
“這跟姻緣有什麼關係？”
屋子裡鴉雀無聲，沒人回答。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除了我。我下意識看了我媽一眼，卻只看到她哽咽著不說話，暗暗抹淚。
“舅公……媽媽……”
我還想說點什麼，就被外公抬手打斷，我媽也過來，拉著木然的我進了裡間。
“阿螢，等下去了那邊，要是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別害怕，沒事的，知道嗎？舅公不可能害你的。”
媽媽邊給我收拾東西，邊安慰我，我卻死死抓著那個盒子，坐在床邊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從沒想過自已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嫁人，嫁給不知道姓甚名誰的陌生人，而且理由竟然是……為了活命？
“媽媽，你之前給那個宗老的紙是什麼？”
我突然問起之前的事，我媽手上一頓，停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開口。
“就是很早之前你舅公給我的一張紙，說如果哪天他出了意外，就讓我給那個叫宗老的人。”
“紙上是什麼？”
“我也沒細看，似乎是你的生辰八字。”
突然我媽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也有些哽咽。
“前兩天宗老來咱們家的時候，和我說，你舅公交代過他，如果自已出了什麼事，他就代為照看我們家，我估計給你的生辰八字，也是這個用處吧。”
原來……那個紙人替身術，真的比我想得還要兇險，讓外公這樣有本事的人，都不得不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做，甚至還不忘給我們鋪好後路。
那我還在這裡矯情什麼呢？
不過就是嫁個人而已，那些偶像劇裡的甜美愛情本就不可能出現在現實裡，那我跟誰結婚不是結？
想到這裡，我一咬牙直接開啟手裡的嫁衣盒子，卻不想裡面根本不是什麼嫁衣，而是一件壽衣！
一瞬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我要穿著壽衣出嫁？
原來外公那天出去買壽衣，是給我買的，而且是用來嫁人的時候穿的！
我看著那壽衣，不禁頭皮發麻，但好在這一晚上，我已經被震驚太多次了，很快就回過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視死如歸地把那件群青色的壽衣套到了身上，喊了我媽一聲，就準備走出去。
咚——
突然，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我媽剛巧提了兩個帆布包轉過來，看到我這一身打扮，手裡的東西一下砸到了地上，面色鐵青地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這件衣裳……這件衣裳，我小時候看到過，戚家那個女的，上吊的時候就是……就是穿的這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