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貴客,很高興與大家一起共飲此酒。”商家大老爺端著一杯醇香的濁酒向眾人邀約共酒。

“老爺,客氣了,這隆盛的酒席咱們臨安城還是頭一次見,而且您平等地邀請大家來參加您的婚宴,讓我們這些老百姓見到了這別開生面的宴會,我等非常榮幸。大家說對不對啊?”頭戴黃巾,身材高壯的黝黑青年端著酒高興地回敬新郎道。

“對啊。”

“對啊,長見識了。”

“我們大家都挺開心的。”

眾人恭維地道喜,喝酒,吃菜,等到時間一點點逼近良辰吉時,管家終於出現了。

身著深藍小馬褂,腳穿黑色履鞋的一臉精明的四十左右的男子登上臺,口中不知是在唸念有詞嘀咕還是被什麼山珍海味誘惑住,總之眾人見到他時,他的嘴巴就沒合上。

周其明心裡想著自已廚房中那沒喝完的老雞湯,直道可惜,可他耐不住身邊那位的督促,只好卸下圍裙慌忙跑來主持大局,臨走時又順手撿了塊雞肉放在嘴裡,哪裡想到正巧給自已牙塞住了。

他轉身用手在牙齒周圍使勁搗鼓,不一會就恢復成憨態模樣的老實管家。“各位不好意思,小人我來之匆匆,準備不周,還請見諒。這吉時已到,讓我們有請大老爺的妻子,商宿歡,大家歡迎。”

隨著一聲聲歡慶聲響起,鑼鼓瞬間震破了天際。

新娘子在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女童的攙扶下緩緩踏入商家的門檻,有些寬大的腳掌正好映入眾人的眼睛,一位擠在最前排的看客壯著膽子想闖進新娘子的蓋頭下,卻被她伸手推開。

“嚯,這商家大老爺可是娶了位小辣椒?”看客穩住身子,調笑道,“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啊,哈哈哈。”

旁邊的街坊認出這是北城有名的狂徒——張三,整天正經事不做,只知道拿東家的菜,西家的米,北家的衣服,南家的花。四周是苦不堪言,卻沒人拿他有辦法。

據傳聞,張三是不死之身,今天除了他,第二天還會出現。後來,人們才知道,這個人,除不掉。

張三見無人理會他,他覺得無趣的很,就走到了一名紅衣女子身邊坐下,“哎,看你不是這裡人吧。”

夜正在看新娘,想從中看出貓膩,卻見身旁出現了一個人,穿的是上好的棉麻衣,額頭間有一顆大痣,說起話來,像是時刻在怪聲怪調,刻意為之。

“不是。”夜耐著性子回答道。

此時新娘子已經步入正堂,人群漸漸回到各自的座位,等待新人入場。

而梓夜他們也回到了桌前,正好碰見一個男人想要親夜,桅殃快速上前一把推開了張三,張三吃痛地從地上站起來,嘴裡嚷嚷道,“哎喲,我的腰子。”

梓夜將夜拉到自已身後,警惕問道,“你是什麼人,還有你剛才……”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親親這美人了。”張三厚著臉皮道。

梓夜氣沖沖地指著張三,“你無恥。”

桅殃轉了轉自已的手腕,“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張三整理好衣服,靠著桌子一腳,笑得猥瑣,“別打別打,我問你們,你們都是來看新娘子的吧?”

張三長這麼大要是還沒有點眼力見就當真白活了這麼久,他不想白白吃這一頓打,就好意說道,“我勸你們還是趕緊回去,這新娘啊,是個男人,遠不如眼前這位姑娘,天生麗質。”

“你!”梓夜要不是因為夜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其他人也走散了,自已也不會變得被動。

“好了,梓夜,我沒事。”夜將梓夜往自已身後拉了拉,“你剛才說新娘是個男人?”

張三夾了口菜放進嘴裡,滿嘴油膩,“對啊,還挺好看,可惜我不好這口,要不然我今晚……嘿嘿……”

夜震驚得瞪大雙眼:沒想到趙慶生說對了!

也難怪能娶到那麼標緻的人。

張三趁人不注意默默退出舞臺,尋找新的目標。

“你們坐下,我有話說,你們還記得阿歡這個人嗎?”夜喝了一口陳年佳釀,“這酒真不錯,不愧是皇商商家。”

“你是說那個男子是……”梓夜望向堂中那位身穿紫衣的“新娘”。

“沒錯。”

“你們在說誰啊?”桅殃剝開一個橘子,仰頭問道。

“吃你的橘子。”夜替她剝開對半給了她一半,自已放進嘴裡一半,“嘶,真酸。”

桅殃瞥眼看了她,看著自已手中的半塊橘子,默默放下,拿起桌上的雞腿啃起來。

哼,不說就不說。我吃我的雞腿。

“送入洞房!!!”

“快跟上!”夜抄起桌上的大鵝肉催促道。

“等下,等下。”桅殃嘴裡的雞肉還在咀嚼,卻還是拿起另一隻雞腿跟在兩人身後。

真命苦,我還想再吃一隻雞。

桅殃揹著小包急忙穿過酒桌跟上她們。

等到三人來到主房就聽到裡面的人在低訴。

“你有什麼不滿的,只要我死了,你就是這個家裡的大家長!”

“呵,你從以前開始就這麼噁心。”

“要是沒有我,你早就死了!”

“要是知道是這種活法,我寧可死。”

頭戴朱雀釵的阿歡坐在鋪滿棗生桂子的床上靠在床頭,一臉冷漠地看向商松筠。

今天的商家大老爺為了凸顯自已老當益壯,特意讓人制作了一身金絲邊,蕾絲領的正紅婚服,不那麼胖的肚子讓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不那麼像跳樑小醜了。

“今日你我大喜之日,我不與你計較。今晚我會讓你乖乖臣服我。”商松筠用力將衣袖甩在阿歡身上,又拿出繩子將他綁在床上,“你不必白費心機,這周圍全是我的人,你別想逃走。”說完,商松筠大步走出了房間,去與同僚喝酒。

夜三人:周圍全是人???我怎麼沒見到???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

“不管了,先進去看看什麼情況。”夜悄聲說道。

梓夜眼神示意道旁邊還在和雞肉較量的桅殃,上。

剛吞下最後一口肉的桅殃:???

“既然來了,就都進來吧。”阿歡在門內聽到響聲,有點意外他們到的時間過於早了些,但還是出聲提醒道。

三人進到房間,夜挑眉看著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桑卓一,“你不是有功夫傍身嗎?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功夫?早就在以前廢了。”卓一冷笑道。

“那這……清新的打扮是?”夜忍不住好奇道。

不怪夜好奇,其實其他兩人也很好奇。

卓一的身上是薄薄的一層紫衫,眉眼上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讓本就勾人的他顯得有些平淡,但最讓人吃驚的是身上所束縛的紅繩,隱隱約約能看見其曼妙的身材。

“別看了,快給我鬆綁。”

夜摸著下巴,紫紅色的眸子一閃一閃,她轉身坐到方桌前,“我為什麼幫你?”

梓夜拿出摺扇抵住卓一的喉嚨,“我記得你是要殺格朗鉞的傢伙,雖然不清楚最後什麼情況,但幫你,很顯然,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桅殃點頭附和,“對啊,你看起來比西山壞多了。”

阿歡皺眉地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夜,扭動了一下身子,“你不想知道商家的秘密嗎?”他挪動著離遠了摺扇,“還是說你只想知道今日成親的‘新娘’是男是女?”

“無論是什麼,你都只能待在這裡。”

卓一忍不住笑道,“我若出不去,明日你便出不去。”一縷髮絲垂落在他的耳邊,微癢,連帶著他的神情開始變得迷離,“這商家的掌藥人若是知道我放跑了格朗鉞,定會拷問我,你也知道我為了保命,什麼都會說的。”

桅殃驚道,“夜的有情郎在這裡?還被你放跑了?”她跳上床,“沒想到你這個細皮嫩肉的男人還有點用。”

卓一的下巴被桅殃輕佻地拿在手上,她湊近卓一,“你這雙眼睛長得可真像狐狸。”她很喜歡。

“我這身皮囊也很像,你想不想試試?”阿歡睜著迷離的眼挑逗道。

“別拿孩子開玩笑。”夜上前解開卓一的紅繩,“你說的我都感興趣,不過梓夜說的殺格朗鉞是怎麼回事?”

卓一鬆動了下筋骨坐起想順勢靠在夜的懷中,沒想到就躺在了地板上。

他睜著眼有些委屈道,“我還沒怎樣,你就將我甩開?”

夜輕咳了下嗓子,整理下自已的衣裳,“男女授受不親。”

卓一臥躺在紅木上,媚眼橫生,他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這三位,“我當你們有多大的膽子,原來都是群只吃豬肉不見豬跑的富家小姐。”

桅殃上前一把揪住卓一的領子,“你說什麼?”

紫衣將褪不褪地掛在阿歡身上,裸露的雪白的肌膚中摻雜著幾道粉嫩,的傷疤,他盤腿端坐在地上,收攏好自已的衣服,“瞧把你嚇的。”阿歡撥弄著自已的指甲,“我不過是講了實話,怎麼還有人急眼了呢?”

夜攔住桅殃瞪著阿歡,“當年我離開風谷城離得早,也不清楚你怎麼會成為……”夜停頓了一下,看了眼吃桂圓的梓夜,又扭頭直視他,“會成為商府的新娘子……”

阿歡冷哼著拾起一顆棗丟進嘴裡,“我知道,只不過這件事說來話長,你要是想從這裡出去。”他掀開床被的一角露出裡面上好的棉花用力揪出一坨,“你只能救我,格朗鉞的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說你幫不幫?”

“我……”

“今日感謝大家捧場,改日我會親自讓人包辦酒樓讓大家暢飲。”商松筠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在長廊上,他的臉因為飲酒而顯得尤為紅,說話卻依然清晰。

商松筠一點也不想再和這些人繼續交談下去,但他在外的名聲是個大善人,他想要不是為了辛辛苦苦苦守護的產業,為了自已的兒子,他可能早就和這些市井小民分清界限了。

他扯著笑臉,擺著自已稍胖的手,又道,“我的妻讓我早點回,這已經酒過三巡,大家留步吧。”

達官們多多少少和商家有點聯絡,知道這是託詞,也知道商家大老爺的酒量。

其中一位穿著華麗的清瘦老爺摟著自已的嬌美娘笑道,“商家老哥這是等不及了吧,那我等還是早日散去讓這對新婚夫妻快點度享春宵一夜吧。”

眾人互相推搡著笑著慢慢退場,彷彿只是想來吃免費的酒席。

當商松筠揮退下人來到兩人的婚房,他能感覺到房間有其他的聲音。

什麼人這麼大膽?

他朝樹上的暗衛打了個手勢,一張夾雜著石子的紙從上方下落,展開:

三人在房,已解繩。

竟然有三個人?!

到底是風谷城出來的人啊……

商松筠邊推邊喊話,“你們不要想從這裡逃走,如果離開,我會……”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一股怒氣從他心口冒出,這眼前的碎布和蠟燭的火光讓他覺得自已身在鬼房而不是和美的婚房,他咆哮地走出房間,“都給我出來!”

樹上的人影鬆動,一瞬間兩個黑衣男子跪在地上,齊聲道,“主人。”

“你們這群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商松筠氣急敗壞地將身上戴的大紅花扯下,砸在一人臉上,“無論如何,你們都給我把人找出來,否則,你們就等著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