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竟是撕開豺狼本相,硃筆一批,將唐家滿門抄斬。

渾身的血液近乎淌幹,眼底的恨意卻已滔天。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浴血而立的年輕女將猛地倒了口氣,扯出一個森冷的笑。

“裴炎銘,你等著……等我化為厲鬼,必活挑你筋,生啖你肉——”話未說完,身後又是一箭。

一聲悶響,銀甲墜地。

陣中人死不瞑目。

戾氣難消。

唐芷柔咧嘴欲笑,卻突然被一股怪力攫緊心臟。

緊跟著一陣天旋地轉,她猛地倒抽口氣,耳畔忽聞一聲琉璃脆響,下一刻,眼前天光大盛。

“……”唐芷柔沉默地睜開眼,入目是華貴的金絲床帳,如雲遮霧繞。

這是哪裡?麻木地一轉瞳仁,卻見身上套著一件不合身的鵝黃色襦裙。

不對,她的穿雲甲呢?忍著劇烈的頭痛和渾身怪異的燥熱,唐芷柔勉力支起身子,認真地打量起四周,看陳設,她現在應該在皇宮。

怎麼回事?她不該已經死了嗎?沒等她細想,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人聲。

“殿下,慶功宴還沒結束,奴婢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幫唐將軍更好衣了.”

“好,退下吧.”

明明只是一場簡單的對話,唐芷柔卻瞳孔緊縮,猛地坐了起來。

因為殿外說話的人她死也不會錯認——是裴炎銘!他們還說到什麼……慶功宴?唐芷柔環顧四周,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在地府,而是奇蹟般回到了五年前——她以七哥的身份第一次領兵凱旋的那一日。

猶記得當日慶功宴上,酒足飯飽,賓客都已陸續告辭。

這時裴炎銘卻借皇帝的名號約她私下一敘,原本是見她風頭正盛,欲將她納入麾下。

誰知赴約路上,她意外弄溼了衣裳,換衣時,裴炎銘卻突然闖入,撞破了她女扮男裝的秘密。

裴炎銘此人最會裝腔作勢,表面上裝得君子款款,禮數週全,暗地裡卻讓侍女燃起了催情香。

那時的她哪知道已經走進了天羅地網,只慢走了一步便被藥效吞噬,被迫與裴炎銘有了肌膚之親。

一夜之後,她得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俗套承諾,在裴炎銘的熱烈攻勢下,上一世的她天真淪陷,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這一次,斷不能重蹈覆轍!“裴炎銘……”唐芷柔咬緊牙關,厲眼掃過殿角緩緩蒸騰起霧的香爐。

不知道催情香已經燃了多久,她必須馬上離開!“殿下,您是現在進去嗎?”

屋外腳步聲漸近,下腹的燥熱已經爬至胸口,唐芷柔喘了口粗氣,想也沒想便拔下束髮銀簪,猛地刺進小臂,鮮血頓時濺湧而出。

“唔!”

劇痛為她掙得片刻清明,餘光掃遍內殿後,唐芷柔沒有猶豫,徑自翻身下床,從窗邊一躍而下。

然而沒等跑出去幾步,身後,裴炎銘的厲呵已經響起。

“人呢!還不快給我追!”

糟糕!唐芷柔捂著流血的小臂,一路折進竹林中,然而重生帶來的魂魄剝離感卻讓她有些慌不擇路。

宮中不養閒人,沒走多遠,侍衛很快便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現在被發現就是一個“死”!唐芷柔想也不想,猛地用身體撞開最近的一間宮殿的窗戶,狼狽地滾了進去。

屋裡,有一人臨窗而立,眉眼正迎著光,她看不清楚,依稀覺得輪廓有些眼熟。

“抱歉——”唐芷柔正好摔進男人懷裡,剛掙扎要起身,可體內殘留的催情香卻叫她難受得如烈火焚身。

該死,裴炎銘下了會死人的劑量!唐芷柔死死咬著後槽牙,理智一點點地被熱浪蠶食。

“對,對不住了……”忍了再忍,終於難敵藥效,她囁嚅一聲,突然勾住男人的脖子,墊腳吻了上去。

唐芷柔渾身燙得像炭,又一身功夫,對方一時竟然沒能掙扎開。

等糾纏一陣,兩人雙雙滾到榻上,散了發冠的男人終於發怒,一把推開唐芷柔,厲呵道:“姑娘自重!來人——”誰知一抬眼,卻猛地怔住了視線。

“唐將軍?”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怎會和今日凱旋而歸的唐家么子唐軻堅長得一模一樣!然而一看對面,“唐軻堅”哪還有半分神智,一邊胡亂應著,一邊已經扯開了他的衣襟。

此時一對形狀好看的遠山眉正死死皺著,眸間泛著血光,一副痛苦非常的模樣。

“你!”

一愣神的功夫,唐芷柔已經佔據上風,將一張被熱意燻蒸得越發秀麗的臉湊了上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男人心神俱震,卻鬼使神差一般,將眼前的溫香軟玉擁了滿懷。

於是,一夜風光旖旎,滿殿春光。

……“唧啾……”殿外是麻雀啁啾,殿內,唐芷柔猛地睜開眼,低頭看向搭在她腰間的那雙手。

“該死……”她捂著腦袋,頭痛欲裂,躡手躡腳地將那手挪開,甫一抬頭,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眉宇鴉黑,鼻樑俊挺,淡紅的唇上還被人咬了一豎血痕。

皮相生的很好,但現在唐芷柔的心情很不好。

裴炎衡?怎麼偏偏是五皇子!唐芷柔對這人無甚印象,只記得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

前世她歸在大皇子黨派,與五皇子一派接觸不多,只記得奪嫡之時,似乎幫著裴炎銘構陷過他幾次……來不及深想,裴炎衡動了動被枕得發麻的手臂,眼見著就要醒來。

不好!唐芷柔連忙胡亂裹上衣裙,忍著渾身痠疼,飛快地又從視窗躍了下去。

她走得太急,沒聽見身後“噹啷”一聲輕響。